灯光灭了。
洛尘的手还停在半空，生物环的红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萧逸立刻抬手按住他肩膀，力道不重，但足够让他清醒。两人靠墙蹲下，谁都没说话。
地面震动还在继续，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探测装置在扫过隧道。头顶没有声音，也没有脚步，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更重了。
“他们没放弃。”萧逸低声道。
洛尘点头。他知道。
刚才设的假意识锚点只拖了几分钟，警报就响了。系统提示是高强度精神锁定，说明对方清楚那是假的，而且正在缩小范围。
“那个人……能顺着我的思维找过来。”洛尘说，“不是普通的探测，是专门针对像我这种用意识连接空间的人。”
萧逸没接话，而是从包里取出一块银灰色的布，抖开后铺在两人周围。布料边缘有细密的纹路，展开后形成一圈微弱的波动。
“电磁屏蔽毯，老型号，能干扰低频震波。”他说，“撑不了太久，够我们喘口气。”
洛尘看着那层布慢慢覆盖地面，红光被压下去一些。他闭眼，试着重新连接空间，刚触到边缘就被一股反冲感顶了回来。
“不行。”他睁开眼，“再强行接入，可能会暴露更深的信号。”
“那就别进。”萧逸说，“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你习惯性地往空间里躲。每一次你出事就进空间分析，节奏太明显。他们就是靠这个摸清你的行为模式。”
洛尘一愣。
他回想之前几次危机，确实都是第一时间沉入空间。训练、解毒、模拟对手，所有应对方式都依赖那个地方。久而久之，这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可现在，这份依赖反而成了破绽。
“所以真正的办法不是藏得更深，”萧逸看着他，“是打破节奏。让他们猜不到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洛尘低头，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纸页已经有些皱，但他翻到空白页，开始写。
“我把能想到的信息列出来。”他说，“意识回溯感知，能捕捉思维余痕。高频脑电活动者更容易被锁定，尤其是长期使用虚拟系统的医毒师。”
他一边写一边回忆空间里的资料。刚才接入时看到了一本残卷，叫《灵枢·神识篇》，里面提到这类能力者极少，通常需要从小培养，而且对目标的精神频率极为敏感。
“我不是被随机盯上的。”洛尘低声说，“是我用空间的方式留下了痕迹。就像走路会留下脚印，我的思考方式也有固定路径。”
萧逸听着，手指轻轻敲了下药弹袋，确认里面的剂量齐全。
“那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掩盖脚印。”他说，“是换一双鞋走路。”
洛尘停下笔，抬头看他。
“意思是……我不该再按原来的习惯来。”
“对。”萧逸点头，“你每次遇险都会立刻进空间，查资料，建模型，做推演。这个流程太稳了，稳到可以预测。他们知道你会怎么做，所以才能提前布防。”
洛尘沉默几秒，合上笔记本。
他重新进入空间，但这次只开了最低权限，停留在边缘层。他在系统里调出一个功能——行为混淆模型。这是之前对抗虚拟对手时用过的测试程序，能预设多种应对路径，模拟不同决策风格。
屏幕上出现三条路线。
A：立即深入空间，调取全部数据，快速生成解决方案——这是他最常用的模式。
b：延迟五分钟后接入，期间依靠现实记忆推理——打乱节奏，制造混乱。
c：完全离线，不连接空间，仅凭已有知识和笔记判断——最难预测，风险最高。
他让系统跑了一遍对抗模拟。结果显示，路径c虽然效率最低，耗时最长，但在躲避精神追踪方面成功率最高。因为对方无法捕捉到熟悉的思维波动模式。
“那就选c。”萧逸说，“我们现在不能追求快，要追求不可预测。”
洛尘把笔记本翻到新一页，开始手动整理信息。他不再依赖空间的记忆库，而是靠自己回想过去学过的医毒理论、地形结构、敌方可能使用的手段。
他写下几个关键词：
- 精神锁定依赖频率惯性
- 虚假节点只能拖延，不能根除
- 下一步行动必须脱离常规逻辑
“我可以制造三次假波动。”他说，“分别投向三个方向，让他们误判我们的位置。”
“多久能完成？”
“三分钟。”洛尘说，“但之后我不能再碰空间，至少半小时内不能。”
萧逸看了眼时间。
“够了。”他说，“屏蔽毯还能维持十分钟，震波探测的间隔是十二秒一次，我们有窗口。”
洛尘点头，闭眼开始操作。他在空间边缘释放三段短促的意识信号，每段持续不到十秒，内容是重复的思维片段，像是有人在不断尝试连接系统。
信号发出后，他立刻切断所有深层链接，连导航功能也关了。现在他和空间之间只剩一条极细的保活线，几乎不会被察觉。
做完这些，他睁开眼，呼吸有点急。
“成了。”他说，“他们应该会往那边追。”
萧逸观察地面，震动频率变了。原本稳定的扫描节奏出现了短暂紊乱，随后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移去。
“有效。”他说，“但他们很快会发现是假的。”
“我知道。”洛尘把笔记本塞回包里，“所以我不会再进去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靠现实里的东西应对。”
他拍了拍背包，里面有笔记、药粉、基础工具。没有空间加持，速度会慢，但更安全。
萧逸看着他，眼神有点不一样。
以前洛尘遇到难题，第一反应总是“我去空间看看”。他聪明，学得快，靠着那个地方一路追上来。但现在，他愿意暂时放下最强大的依仗，选择更笨但也更难被预判的方式。
这本身就是一种成长。
“准备好了？”萧逸问。
洛尘点头。
“那走。”
两人起身，沿着隧道边缘移动。脚步很轻，贴着墙根前行。前方依旧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洛尘握紧背包带，没再看身后。
他知道那个被盯着的感觉还没消失。
但它不再让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