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汪璇肩上的时候，窗外那片叶子撞上玻璃的声音还在我耳边。
后来我们没再说什么，她走的时候轻轻抱了我一下。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楼道转角。
第二天下午，阳光照进客厅，我把那张旧照片收进抽屉。银蝴蝶挂坠还在脖子上，贴着皮肤，有一点凉。
手机一直在响。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都是工作室和合作方发来的。有人说新单曲的数据还在涨，有人问我有没有空参加访谈，还有人提到了一个名字——欧洲独立音乐节。
我没急着回。坐回沙发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是姜美妍早上倒的，现在只剩半杯。
门开了。关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看了眼我的脸，没问昨晚的事，只是把袋子放在桌上。
“你妈妈临走前找过我。”他说，“她让你别停。”
我抬头看他。
“她说这次别拦你，让你飞。”
我手指动了一下。
关毅拉开椅子坐下，“有个项目，三大音乐节联合发起的创作单元，全球选了八个人，两个亚洲名额，你是其中一个。”
我没说话。
“不是表演，是和其他音乐人一起写歌、编曲、做成品，最后联合演出。他们看过你的《光》，听了你在录音棚的试唱版本，点名要你参与。”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去不了。”我说。
“为什么？”
“我不懂那些东西。我没留过学，也没在国外做过音乐。他们要的是专业背景，不是热搜话题。”
关毅没反驳。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是一份会议邀请函，上面写着三天后有一次线上沟通，所有入选者都要参加。
“你知道怎么唱歌，就够了。”他说，“他们不关心你从哪儿来，只在乎你发出的声音能不能打动别人。”
我捏着那张纸，边角有点翘起来。
“我怕搞砸。”我说。
“你以前也怕站上舞台。”
“那时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那时候我只是想唱。现在……很多人在看。”
关毅看着我，“你现在不想被看见？”
我想起昨天汪璇说的话。她说她记得我第一次唱歌的样子，记得我紧张得手抖，可一开口就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不是不想。”我说，“我是怕自己不够好。”
“没人天生就好。”他说，“但你一直都在进步。从快递站走到录音棚，从替妹妹唱歌到有自己的作品。你现在停下来，不是因为能力，是因为害怕改变。”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小巷口空了，快递箱都不见了。以前我每天从那儿进出，穿着工装服，耳机里放着别人的歌，幻想有一天也能被人听见。
现在我的歌真的被听见了。
可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能去更远的地方。
关毅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你不用一个人去。我可以陪你开会，帮你对接团队，但最后你要自己决定要不要迈出这一步。”
我盯着手机屏幕。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经纪公司代表：“若您同意参与，首次线上会议将在三天后举行，请尽快确认。”
我深吸一口气。
手指滑动，点开回复框。
打字：我愿意参与。
发送。
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我转过身，“我接。”
关毅点点头，没有笑，也没有说恭喜。他只是把手放在我肩上，很轻，但很稳。
“接下来会很难。”他说，“语言、文化、工作节奏都不一样。他们会要求你快速进入状态，不会因为你第一次参加就放慢速度。”
“我知道。”
“你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
“至少两个月。中间可以回来，但大部分时间要在国外准备。”
我想了想，“家里没事。”
“美妍那边呢？”
“她最近在试镜一部剧，挺忙的。”
“那你呢？你准备好了吗？”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我不想再因为害怕就不去做一件事。”
他松开手，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行程表，“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把纸放在茶几上，用杯子压住一角。
“第一天是自我介绍和分组说明，你需要准备一段两分钟的发言，讲你自己，讲你对音乐的理解。不用太正式，但要让他们听懂你是谁。”
我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几个关键词。
声音。
真实。
成长。
“这些可以吗？”我问他。
“是你心里的话就行。”
我继续写。
关毅看了眼时间，“我晚上还有个会，先走了。你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他们要求每位参与者提交一首原创demo作为入场凭证。你可以用之前的草稿，也可以重新写。截止日期是十天后。”
我点头，“来得及。”
他开门出去。
我坐回沙发，翻开笔记本。里面有我这些年零散记下的歌词片段，有些是半夜想到的，有些是在车上写的，还有一段是陪美妍等通告时随手涂的。
我翻到一页写着“翅膀”的地方。
那天我在录音棚唱完《光》，出来时看到一只蝴蝶停在窗台上。它的一边翅膀歪了，像是受过伤，可它还是飞了起来。
我当时写了两句：
“就算飞不高，也要往前飞。”
“只要风还在，我就不会停。”
我盯着这两句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清了清嗓子。
“第一段，主歌……”我低声说。
声音有点哑。
我停了一下，再开口。
“小时候我以为，安静就能被留下。后来才知道，只有发出声音，才会有人听见。”
我顿了顿。
“现在我想试试，让我的声音走得更远。”
说完这段，我按下停止键。
重听一遍。
不太完美，但真实。
我把它命名为《出发》，标上日期，存进专属文件夹。
再打开邮箱，找到音乐节组委会的地址。
附件添加《出发》初版录音。
正文只写了一句话：
“这是现在的我。”
点击发送。
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关毅的消息：“收到了。”
我没回。
抬起头，看见窗外天空很蓝，云在慢慢移动。
我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看着里面那个女人。
她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但肩膀是直的，手握得很紧。
我对自己说：
“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