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小型丹房静室。
此地原是某位长老的私人炼丹之所,建有简单的防护与隔音阵法。虽在先前大战的余波中受损——阵法符文多处崩裂,灵纹暗淡,但主体结构尚存。四壁由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青玄岩砌成,此刻成了劫后难得的安宁之所。
静室之内,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淡淡的草木灰烬、残留的丹药馨香,混合着劫后特有的、微带血腥的尘埃气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斜倒在角落,炉盖半开,几粒焦黑的废丹散落在地,像是在诉说着主人离去时的仓促。墙上悬挂的《百草图》卷轴被震落一半,软软垂着。
“林枫,你……”
苏璃欲言又止,那双熔金般的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她能感觉到,林枫的气息虽然依旧深沉如渊,却有一种强行压抑后的虚浮——那是本源剧烈消耗、甚至可能受损的迹象。
林枫摆了摆手,面具早已收起,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无妨,只是消耗过大。苏姑娘,你也受伤不轻,先调息吧。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的目光扫过静室,最终落在那尚算完整的青色蒲团上——那是用百年宁神草编织而成,对稳定心神、抵御心魔颇有裨益。
苏璃深深看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终究没有再多问。她只是轻轻点头,低声道:“我在外面。”说罢,她退出静室,在外间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却分出一缕心神警惕着四周为他护法。
静室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内外。
终于卸下所有伪装。
“噗——”
林枫猛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鲜血,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声响,腐蚀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那是帝王怨念与幽冥秽气混杂的残渣!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连忙盘膝坐在那青色蒲团上。宁神草的清凉气息丝丝缕缕渗入体内,勉强稳住翻腾的气血。
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呼……”
林枫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疼痛。但他眼神依旧沉静,如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船夫,即便桅杆将折,也要将船驶向彼岸。
《太虚引气诀》缓缓运转,如同沉睡的巨龙开始苏醒。
起初只是细微的波动,如同春日融雪时第一滴雪水落下。渐渐地,静室内的空气开始流动,破损的阵法缝隙、青玄岩壁细微的孔窍中,丝丝缕缕的乳白色天地灵气被牵引而来。这些灵气起初细若游丝,如同晨雾般飘渺,而后逐渐汇聚成溪流,顺着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融入那因过度压榨而濒临枯竭的经脉与丹田。
灵气入体,如同甘霖洒在龟裂的大地上。干涸的经脉贪婪地吸收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声。但林枫知道,这只是治标——真正的疗伤,必须深入本源。
他的主要心神,早已沉入丹田深处——那片浩瀚而神秘、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变化的混沌莲台空间。
意识沉入丹田。
眼前的景象,让林枫的心神也为之震撼,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丹田的玄妙。
这哪里还是寻常修士那单调的“气海丹田”?分明是一方初生的小天地!
混沌莲台依旧扎根于由混沌源液构成的“莲池”之中,池水灰蒙蒙一片,却又闪烁着点点星辉,仿佛蕴藏着宇宙的起源奥秘。如今盛开的三片莲瓣各自绽放着迥异却和谐的道韵辉光,彼此气息相连,构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一品莲台·净世白焰:
圣洁的纯白色光焰无声燃烧,不再炽烈张扬,反而如同亘古不灭的文明薪火。光焰之中,隐隐有无数细微的净化符文生灭流转——那是林枫对“净化”之道更深层次的理解所化。
此刻,白焰正包裹着林枫的神魂核心,轻柔地煅烧、净化。先前炼化三帝时承受的怨念冲击残留,那些帝王临死前的诅咒、不甘、癫狂的碎片,如同附骨之疽般顽固。林枫能清晰“看到”,一缕缕黑气、黄雾、灰烟从神魂深处被逼出,在白焰中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化为虚无。
二品莲台·星陨剑台:
银灰色的剑台静静悬浮,材质非金非玉,宛如用星辰金属铸就,表面布满细密如星河的天然纹路。中央那泓“星辰月髓”此刻格外活跃,流淌着清冷皎洁的星辉,与洗剑池的庚金之精完美融合,仿佛浓缩了一片微型的星河。
剑台之上,数件宝物悬浮(缩小至寸许),正在接受滋养:
·太虚断剑的残缺处,正有一丝丝银灰色、带着星辰光泽的物质缓慢修复、填补。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那种“修复”的感觉真实不虚!剑身之上,那些因岁月与大战而黯淡、甚至缺失的古老符文,也在星辉的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种子,逐渐重新点亮,散发出苍茫悠远的气息。
·雷狱星辰龙鳞甲表面,数十片在战斗中受损、出现裂痕或焦黑痕迹的龙鳞,正被星辉与庚金之气包裹。受损的鳞片被一点点剥离、消融,同时新的鳞片从甲胄本源中缓慢“生长”出来。新生的龙鳞,色泽更加深邃内敛,表面的雷电天然纹路更加清晰复杂,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低沉的龙吟回响,灵性大增。
·星陨罗盘的指针正以一种玄奥的规律缓缓自转,罗盘表面的星辰图案随着指针转动明灭不定,仿佛真的在推演诸天星轨,测算吉凶祸福。罗盘边缘,一些原本模糊的刻度正在变得清晰。
·无相鬼面则静静地吸收着星辉,面具表面那变幻不定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灵动诡谲,隐匿、变幻气息的能力似乎有所提升。
而剑台表面,那些当初在葬剑谷收取的万千剑意本源,早已化作无数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剑痕道纹。这些道纹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彼此勾连呼应,构筑出一片虽然微缩却凌厉绝伦、蕴含无尽杀伐与守护真意的“星辰剑域”虚影。虚影之中,似有万剑悬空,剑意冲霄。
三品莲台·神农乾坤鼎:
此刻最为夺目,也最为忙碌!
鼎身之上,混沌灰蒙与乙木翠绿不再是简单的色彩交织,而是如同阴阳鱼般完美融合、流转不息。
鼎口处,时而演化地水火风四大崩灭之象,时而显现草木生长、百花盛开的生机勃勃之景。鼎内,三团色泽各异、气息凶戾滔天的光团正在被混沌造化之力与乙木生机死死包裹、炼化——正是宋徽宗赵佶、明神宗朱翊钧、晋惠帝司马衷三位帝王被污染的本源!
这三团本源,每一团都蕴含着一位帝王生前的力量烙印与死后积聚的滔天怨念,极难炼化。此刻在鼎中左冲右突,不断变换形态:时而化作墨龙咆哮,时而化作金山崩塌,时而化作肉瘤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而在神农乾坤鼎那宽阔的鼎口边缘,一个翠绿欲滴、仅有巴掌大小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正是由先天乙木灵种,禀赋天地造化而生的——木灵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