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闷地叹了口气，脸上装出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
“你白天烧得迷迷糊糊，整个人烫得像块炭，我都快吓死了。我跑前跑后，挖洞遮风、找干柴生火、求隳鸢烤肉喂你……手都快磨破了。现在你活蹦乱跳了，连个抱抱都不给？就那么怕我吃了你？”
这话一出，池菀耳根一热。
那段日子，她烧得昏昏沉沉，可零星记忆里，全是颜坞的身影。
她不是不知道，这段日子，颜坞是真没闲着。
要不是他脑子清醒，能在混乱中稳住局面，那帮人早散了。
指不定现在还在哪个荒坡上搁浅，饿得啃树皮。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片空地，轻轻拍拍身侧。
“行吧，来吧。但别抱太死，我怕憋气。”
颜坞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缓缓躺下，侧身贴着她，手臂轻轻绕过她的腰。
池菀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困意又浮上来，她刚想闭眼，耳边就传来他的声音。
“今天杀的暹罗鳄，出了兽晶。你想给谁？”
“听你的。”
“你听我的？”
他看着她乌黑柔顺的发顶。
“欧言是祭司，这颗兽晶给他，能让他顺利晋级。往后我们在荒野找路、治伤，他能力更强，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会更稳当些。”
她没犹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给吧。”
话音刚落，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身子一歪，彻底窝进他怀里。
颜坞没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望着她。
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清晨看到奇锦亲她脸时的那股闷气，此时全散了。
原来，只要她这样安然躺在他怀中，一切都值得。
也许池菀自己都没发现，她早就习惯他在了。
雄性的听觉太灵敏了。
旋翊坐在不远处的石块上，骨针终于停了下来。
他把斗篷仔细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然后他又拿起另一件还未完成的衣服，重新穿针引线。
人鱼族的雄性，手巧是天生的。
在集市上，一件出自人鱼之手的衣物，往往能换好几袋干粮。
可旋翊从不屑为了几个粮食去卖手艺。
他的技艺不是用来换命的。
直到现在，他第一次，为了个女人，心甘情愿一针一线，熬到深夜。
池菀心里有结。
她看得出，他们都在变。
可她还在躲，还在用“解契”当作借口，一次次推开靠近她的人。
他不急。
有些事，急不来。
他愿意等，等她回头。
陆圪垂着耳朵，闷头蹲在火堆边。
早知道就不装大方……
明明只要再坚持两天，她就会像往常一样依赖他，靠在他怀里入睡。
可现在，她被颜坞揽在怀里。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连靠近都不敢。
隳鸢倚着冰冷的岩壁，双臂环抱，眉头越锁越紧。
池菀这态度，哪像要解开契约的样子？
她今天主动把兽晶交出去，就是为了帮颜坞，为了让他们这支队伍走得更远。
从头到尾，压根没打算解除契约。
所谓的“等雨季前解契”，不过是个幌子。
她等的，就是他们一个个心软，主动靠近，为她付出。
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夜里，彻底沦陷，结契。
到那时，再撕下假面具。
欧言窝在最角落的阴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池菀。
她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温柔，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拖累同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祭坛会选中她。
晨光从洞口斜斜地溜进来，落在旋翊的脸庞上。
池菀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目光恰好能落在他睡着的侧脸上。
这是第一次，旋翊睡得那么沉。
往常，哪怕她只是动一下手指，他都会立刻察觉。
而今天……
他竟然一整夜都保持着环抱着她的姿势，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池菀心里一软，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旋翊坐在角落，低着头，认真地穿针引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伸手，想去把环在腰上的那只手臂挪开。
旋翊手臂猛地一收，她整个人被重新搂紧。
“怎么不叫醒我？”
池菀一怔。
她抬眼，正撞进他半睁的眼里。
“你醒了？”
她低声问。
“嗯。”
手臂稍稍松了些许，却没有彻底放开，依旧将她圈在怀中。
他的脸往她颈窝蹭了蹭。
“再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池菀心头一颤，随即想起他没过完的发情期。
更何况，昨夜他已经熬到后半夜，眼睛都有些红了，却仍坚持要把她的裙子缝好。
池菀没有再挣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阳光渐渐明亮。
旋翊终于松开了她。
他撑起身子坐起，顺手将滑落的兽皮毯角轻轻掖紧，覆盖住她裸露的肩头。
“你再睡会儿，我去打水。”
说完，他便站起身，转身朝洞口走去。
没多会儿，他就提着一个粗糙的木桶回来了。
“今天走山路，没水源。你先洗个澡，省得路上脏。”
池菀点点头，掀开毯子坐起身。
旋翊见状，立即背过身去，站定在木桶旁一动不动。
天气确实有些热了，山间的空气已经开始闷闷地蒸腾起来。
桶里的水温正合适，不凉也不烫。
她迅速脱去衣物，跨入桶中，清洗身体。
洗完后，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裙子不见了。
昨晚明明放在床边的，怎会突然不见？
正想开口询问，旋翊却已察觉，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手中，多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
布料柔软，边缘还用细线绣着几朵简朴却精致的小花。
“试试，我昨天晚上缝的。”
她听见声音时还在发愣，抬起头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样东西。
旋翊昨晚不光做了防雨斗篷，还偷偷给她缝了条新裙子。
“给我做的？”
池菀没急着接，而是问了一句。
她望着那条裙子，心头一热。
旋翊没回头，手还举着那条淡蓝的皮裙，背对着她站在石阶上。
“嗯，昨晚刚做完。”
“你试试，不合适我再改。”
她认得这皮子，是他攒了好久的稀有皮。
那种来自幽谷的雪羚兽，通体纯白，皮质柔韧却轻盈无比，每百年才诞下一两只。
对雄性来说，这种皮子比命都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