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从内向外缓缓推开。
一个身着玄黑劲装，面容冷厉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形挺拔，站姿如松，仅仅是走这几步，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原本还有些窸窣低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男子的目光冰冷如刀，缓缓扫过门前这些垂头丧气，神色萎靡的弟子。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皆感到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列队！”
男人的声音像是冰雪覆盖下冷硬的岩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撞入每个人耳中。
弟子们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开始挪动，虽然是挂科生，但好歹也是能进问天书院学习的人，很快便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一行。
静静地等到最后一个弟子站定后，男人才再次开口，声音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上：
“我姓钟，单名一个山字。是这北部要塞的统领，也是你们未来一个月内的直属教官。”
“在这里，你们不是问天书院的学生，更不是别人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戴罪受训的废物点心！”
他的话毫不留情，常常挂科的人对此早已麻木，而对第一次挂科的学生来说，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地掐灭了。
“现在，从左到右，报上你们的姓名，所属分院，以及你们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考核分数和排名。”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弟子们听罢脸色发白，面面相觑，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被公开处刑。
钟山没有催促，只是用冰冷的目光锁定了最左边那个身材微胖，看起来有些胆小的男弟子。
那男弟子被看得双腿发软，嗫嚅着开口：“竹院，李李富贵……文考……六十一分，武考排名……丙等三十七名……”
“大点声！没吃饭吗？”
钟山厉声喝道。
李富贵被吓了一个激灵，他猛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竹院李富贵！文考六十一分！武考丙等三十七名！”
“下一个！”
“兰院孙婉清！文考五十八分，丙等下三十一名！”
“梅院王钢蛋！文考六十九分，武考乙等二百五十六位……”
一个接一个饱含耻辱和难堪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门前响起，每报出一个分数和排名，说话者的头就更低一分，仿佛要将自己埋进脚下的紫色沙土里。
终于，轮到了队伍最右侧的姜羽。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这位在武考中横扫四方的魁首，此刻会报出怎样一个“辉煌”的成绩呢？
就在姜羽打算破罐子破摔，把自己那七分的“傲人战绩”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的时候，钟山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姜羽。”
他的声音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天玄门少门主，本届书院交换生，武考榜首。”
他顿了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出了下半句：
“文考七分，末位垫底。”
“嘶——”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离谱到极点的分数被钟山公之于众时，人群中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七分？这已经不是学渣了，这简直就是根本没学！
惊异的目光中，姜羽面不改色，甚至还微微挺直了背脊，主打一个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钟山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道：“你的情况我略有耳闻，文考不合格也情有可原。”
这话让其他弟子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情况，居然能让这位严厉的统领说出“情有可原”四字？
“但是！”
钟山的话锋突然一转，语气骤然严厉：“规矩就是规矩，结果就是结果，修真界不会因为你有理由，就对你网开一面。”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人：“在这里，收起你们的理由和侥幸，下次考核若再不合格，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姜羽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那个位于讲台边的“专座”。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明白。”
“很好。”
钟山似乎对她的识相还算满意，声音提高了几分，宣布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着还能像在书院里那般懒散度日！”
“从明日起，每日寅时三刻，于此地集合，与驻地修士一同晨练，酉时晚练。平日若无战事或特别任务，活动范围仅限宿舍与要塞内的公共修炼区。未经允许，不得擅离要塞，更不得接近封印凶兵核心区域，违者，严惩不贷！”
他语气森然，补充道：“魔民凶残，魔物狡诈，随时都可能发动袭击。一旦遇袭，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号令，协同作战，若有临阵脱逃或畏缩不前者，同样严惩不贷！”
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众人低着头，仿佛能听到彼此加快的心跳声。
看着这些年轻面孔上浮现出的恐惧之色，钟山的语气略微缓和，但内容依旧残酷：“当然，若事态危急，完全超出了我等的掌控范围，驻守此地的修士会立刻通知书院。届时自会有高阶修士前来带走你们。”
训话完毕，钟山不再多言，挥手招来一名同样身着黑色劲装的修士。
“带他们去宿舍安顿。”
“是，统领！”
修士抱拳领命，转身对这群惊魂未定的弟子喝道：“都跟上！”
众人如蒙大赦，立刻跟在军士身后，穿过那扇沉重的铁门，走入了山体内部。
……
山体内部像是一座构造精巧繁杂的城市，螺旋石阶连接着镶嵌在岩壁上的木质楼阁，中央几根粗大的铁索直通地底——那封印凶兵的地方。
众人沿着石阶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排开凿在山壁上的石室前。
石室的门是厚重的木门，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编号。
“丙字七号到丙字三十二号，六人一间，尽快安顿。明日寅时三刻，准时在今日集合处列队，迟到者，绕峰跑五十圈！”
修士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寻找各自的宿舍，姜羽则找到了安排给自己的“丙字十号”的门，推门走了进去。
石室比想象中宽敞一些，但绝对称不上舒适，靠墙摆着六张简单的石床，上面铺着薄薄的草垫和一床粗布被褥。角落里一张粗糙的石桌和几个石凳就是全部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然而，当姜羽的目光扫过室内已经坐下的五个人时，她愣住了。
五个……男的。
她又退后半步，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编号——丙字十号，没错。
再探头进去，没错，五个穿着不同院服，此刻也同样目瞪口呆看着她的年轻男弟子。
“抱歉，走错了。”
姜羽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转身就想走。
“没、没走错……”
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长着娃娃脸的弟子结结巴巴地开口，脸涨得通红：“就、就是这里，丙字十号……”
姜羽：“？？？”
反复确认后，她终于接受了一个离谱的事实：这批挂科的弟子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生极少，宿舍安排出了点问题，以至于必须有一个女生和男生混住。
管理者考虑到姜羽武考第一的条件，认为应该没人敢欺负她，于是“贴心”地将她安排在了这个混合宿舍。
当姜羽黑着脸找到刚才那名修士询问时，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就这条件，爱住不住。反正都是金丹修士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不是什么大事，后山空地随便躺。”
姜羽：“……”
看着对方那张写满“不服憋着”的脸，姜羽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大学辅导员，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于是她默默拎着自己的行李，走回了丙字十号门口。
石室内，五个男弟子已经迅速分好了床位，尽量靠边，给她留出了最里面那张相对独立的石床。
见她回来，五个人齐刷刷地缩进被子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尴尬得无地自容。
姜羽叹了口气，走向那张空床铺。
镇魔要塞，果然从宿舍开始，就充满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