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她的顾砚深，看到了她脸色的变化。
他什么都没问。
男人高大的身体站了起来，一步跨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个奶粉罐。
他低头，闻了一下。
下一秒。
“砰！”
那只铁制的奶粉罐，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被生生捏出了一个凹陷的坑。
铁皮变形的声音，刺耳又惊心。
王桂花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顾砚深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平静。
“谁。”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
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吼叫都让人胆寒。
王桂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几乎站不稳。
“我……我不知道……”
“这罐奶粉，是昨天下午新开的……”
“我……我出门去买了趟菜，就一会儿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院门……院门的插销没插好，是虚掩着的……”
王桂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当时还以为……是风吹开的……”
一句话，让所有的线索都连上了。
有人，趁着王桂花出门的间隙，溜进了家里。
目标明确。
就是这罐给孩子的奶粉。
顾砚深眼里的死寂，瞬间被滔天的杀气取代。
他转身就往外走。
“我现在就去军区保卫处。”
“把整个大院给我封了，挨家挨户地查！”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别去！”
林晚意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顾砚深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那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林晚意却很平静，她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这是女人的手段。”
“下作，阴险。”
“你现在大张旗鼓地去查，只会闹得整个大院人心惶惶。”
“到时候，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说你顾团长仗势欺人，为了一点家事搅得鸡犬不宁。”
“这正是那个人想看到的。”
顾砚深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当然懂这个道理。
可一想到他的儿子，差点就……
那股杀意，他根本压不住。
“嫂子说得对！”
顾岚红着眼睛，从里屋冲了出来。
她刚才一直在哄刚睡下的顾宁，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哥！你不能去！”
“这种下三滥的脏事，你去处理，只会脏了你的手！”
顾岚走到林晚意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嫂子，哥，交给我。”
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活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锐利。
“想干这种事的人，一定跟我们有过节。”
“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个。”
“我去查，比你去查方便。”
“我保证，今天天黑之前，一定把那个烂了心肝的坏种给你揪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
顾岚没去上课。
她口袋里揣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在大院里溜达。
几个正在跳皮筋的小女孩看到她，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顾岚姐！”
顾岚笑着，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糖。
“问你们个事儿。”
她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装作不经意地问。
“昨天下午，你们在楼下玩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认识的人，在我们家附近晃悠啊？”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舔着糖，想了想。
“不认识的人没有……”
“不过……我好像看到李莉姐了。”
另一个小女孩也点头。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她就蹲在我们家那栋楼的墙角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
李莉。
刘美琴的跟屁虫。
顾岚的眼睛眯了一下。
她跟孩子们道了别，转身，直接走向了军区大院的供销社。
供销社里，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姐，正打着毛衣。
“岚岚来啦！买点什么？”
“王阿姨，我买瓶酱油。”
顾岚把钱和票递过去。
王阿姨接过钱票，转身去打酱油。
顾岚靠在柜台上，像是闲聊一样。
“王阿姨，最近天气不好，我一个同学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的。”
“你说，是不是得吃点药啊？”
王阿姨一边拧紧酱油瓶盖，一边搭话。
“那可不！闹肚子可不是小事。”
“说起来，昨天下午，也有人来买治肚子的药。”
顾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这么巧？”
“可不是嘛。”王阿姨压低了声音，“后勤处刘副科长家那个……不对，是刘美琴的那个跟班，叫李莉的。”
“买了整整一包泻药。”
“我问她买那么多干嘛，她说她家养的猫不拉屎，给猫通肠子用。”
“你说好笑不好笑，猫哪有那么娇贵的。”
顾岚拿过酱油瓶，嘴角的笑意，冷得像冰。
“是挺好笑的。”
她转身，走出了供销社。
下午。
李莉刚走出女生宿舍楼，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顾岚。
她抱着手臂，就那么堵在李莉面前。
李莉看到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没了。
她转身，拔腿就想跑。
“站住。”
顾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凉飕飕的。
李莉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顾岚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李莉一眼，忽然笑了。
“你家的猫。”
“还好吗？”
李莉的身体，猛地一抖。
她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顾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跟我来。”
顾岚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李莉像是被抽了魂，僵在原地。
顾岚走了几步，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拖着你去保卫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李莉浑身一颤，再也不敢犹豫，只能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
顾岚把她带到了教学楼后面，一处没人的空地上。
“说吧。”
顾岚靠着墙，看着抖成一团的李莉。
“往我嫂子家的奶粉里，放了什么？”
“我……我没有……你别胡说！”李莉还在嘴硬。
“没有？”顾岚冷笑一声，“李莉，我没时间跟你耗。”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往现役军官家属的食品里投毒，毒害特等战斗英雄的子女。”
“这个罪名，够你把牢底坐穿了。”
“你自己掂量。”
“哇——”
李莉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刘美琴！都是她逼我干的！”
她抱住顾岚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天学校的处理结果下来，她爸被停职了，她也被开除了！她恨死林晚意了！”
“她找到我，给了我一包药，让我趁王妈不在的时候，偷偷倒进奶粉里！”
“她说那只是普通的泻药，只想让孩子拉几天肚子，给林晚意找点麻烦，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孩子会发高烧！我不想害死人的！我真的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