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带着靳顺离开前,靳顺突然扭头得意地朝陆源一笑,脸上带着无尽的嘚瑟,那神情明晃晃写着“看见了?你终究赢不了我”。
这种挑衅和得意刺痛了陆源。
他的胸腔里有一团火在乱撞,烧得他喉结发紧。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是真的大意了。
抓了靳顺后,他觉得案子已经完全坐实了,铁证如山,靳顺自己已经帮着把活路给堵死了,谁也不可能再救得了靳顺。
谁能想到,庭审上最关键的录音竟凭空出了问题,靳顺当庭反咬,甚至胡诌出“企图强奸马英”的荒诞说辞。
靳顺的反咬,陆源压根没往心里去——这种困兽犹斗的污蔑,经不起半点推敲。
真正让他心头发沉的,是证据被毁这件事本身。
一个手上沾着五条人命的凶手,若因为这点龌龊手段就逃脱法网,那法律不成了有钱人手里的玩具?
前一世受害人家属们在不公平判决出来后的绝望和愤怒,此刻还在他脑子里打转,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源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在这一世仍然重演。
出得法庭大门,受害人家属们纷纷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瞬间将他围住。
“陆所长,林局长,这可怎么办啊?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判这个畜生死刑了?”
“我看悬!靳顺他舅舅是甄正庭啊,那可是永兴集团的老板,指不定买通多少人了……”
“有钱就能杀人不偿命?这也太不公平了!”
……
陆源一边安慰众人说“我们绝不会放弃”,一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不远处的台阶旁,董访枫的妈妈正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女儿生前织的围巾,肩膀一抽一抽的;秋老师站在她身边,扶着她的双肩,两人都没说话,沉默里的绝望比哭喊更让人揪心。
陆源鼻子一酸,别开了脸——这些人已经被命运碾碎过一次,他绝不能让靳顺这群人再补上一刀。
可眼下,他连破局的方向都摸不着。
和林守东坐上公安局的制式轿车时,两人都没开腔。引擎启动的闷响里,只有林守东反复摩挲保温杯的声音。
半响,还是林守东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沙哑:“会不会是甄正庭搞的鬼?”
“你怎么想到他?”
“靳顺一开始那架势,是知道我们有监听录音,才干脆认了罪——他不傻,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抵赖只会加刑。”林守东眉头拧成个川字,“可今天他敢当庭反咬,说明他早知道录音没了。这种事,绝不是他一个阶下囚能办到的。”
陆源点头,补充道:“那些证据全程由专人看管,进出都要签字登记,想动手脚比登天还难。谁会冒这个险?撤职都是轻的,弄不好要蹲大牢。没有天大的好处,没人会干;而能开出这种好处的,整个黄府县除了甄正庭,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没错。但麻烦的是,我们没法确定动手脚的地方——是在我们局里,还是移交检察院的路上?查起来就是大海捞针。”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更扎心的:“就算查到人,处分了、判刑了,要是找不回原始证据,靳顺照样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轻判,可是真的轻判的话,怎么向那些受害人家属交代,怎么向社会交代?”
陆源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出神。
林守东说的他都明白,更棘手的是,他现在是新州市委副书记,只是请假回来作证,明天就得离开黄府县,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把全部精力扑在这一个案子上。
他需要主动出击,可怎么动?
他脑子里跳出了甄正庭的模样。
这个老狐狸,前一世靠着“慈善企业家”的外衣藏了十几年,罪证少得可怜。
直接找上门,太容易打草惊蛇;可放任不管,靳顺就得逍遥法外。
正思忖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秘书程薏从新州打来的。
“陆书记,刚接到永兴集团钟总的电话。他说知道您回了黄府县,受他岳父甄正庭委托,想约您见一面,说是有关于永兴集团新州分部产业转型的事要当面汇报,您看要不要安排?”
陆源心里一松,指尖在椅垫上轻轻一叩。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针刚过十二点,“你回复钟总,下午四点,我亲自去永兴集团总部见甄正庭。”
“好的陆书记,我马上回复。”
挂了电话,陆源看向林守东:“甄正庭主动约我,说是谈产业转型。”他冷笑一声,“我看,他是想趁我在黄府,探探我的底。”
\"你真打算去?\"
\"这还用问。\"
你想摸清我的底牌,巧了,我也正想给你点颜色看看。这场较量,谁也别想躲开。
午后四时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永兴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甄正庭早已率领一众高管在正门外列队等候,见到陆源的身影出现,他率先抬起双手,热烈的掌声顿时在人群中响起。
陆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面前这群人,每一张面孔都如此熟悉,仿佛时光倒流般,那些曾在上一世与他有过交集的人们,此刻都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陆书记,你我新州初遇,我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重回故土,又能见面了,你能光临我公司,真是蓬荜生辉啊。”甄正庭依然没忘了他那“儒商”的人设。
“甄董客气了,像你这样的有正义感的企业家,又这么积极支持我的工作,别后我也一样是多次想起,这次回来,也想过要来见个面,但又担心打扰了你,没想到接到了小波的电话,哪有不来之理?”
彼此客气中,两人走进了永兴集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