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脸上，叶凌霄抬手挡了一下。他站在洞口外，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背囊里的东西轻轻震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但右手已经按了上去。那震动很轻，像心跳，又很快消失。
沈清璃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慢了一瞬。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短杖顶端，指节微微发白。她的气息还不稳，走路时肩膀有些僵。
故人走在最后，把符纸收进袖中。他的脸色比刚才更淡，呼吸浅而短促。他看了一眼洞口，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三人站定在林间空地边缘。
前方是一片低洼地带，地面颜色不对，灰中带黑，像是被什么烧过又愈合的伤疤。空气在那里扭曲了一下，不是热浪那种晃动，而是像水波一样缓慢荡开。
叶凌霄皱眉。
那股波动来了，不是从前面传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的。他的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柄微颤。
沈清璃立刻停下，闭眼感应。神器在她掌心发热，不是攻击前的那种灼烫，是警觉，像动物闻到危险时竖起耳朵。
“不是人。”她说。
叶凌霄点头。他也感觉到了，这不是敌军逼近的气息，也不是野兽的躁动。这东西更沉，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重。
故人从怀里取出一张残破的符纸，颜色发暗，边角焦黑。他看了两秒，扔向那片扭曲的中心。
符纸飞到一半，突然自燃，火光是青黑色的，烧得极快，不到一息就没了，连灰都没留下。
“陷阱。”古人说，“灵压阵，加幻引术。”
叶凌霄握紧剑柄。他知道这种阵法，靠精神压迫让人自己乱了步伐，走错一步就会触发埋伏。敌人不在明处，但他们设好了路，等你选退还是前进。
沈清璃睁开眼：“如果我们转身，它会立刻闭合后路。”
“我们没退路。”叶凌霄说。
他往前走了一步，剑尖点地，划出一道细痕。地面那层黑灰裂开一点，底下露出暗红色的纹路，像脉络，还在微微起伏。
故人低声说：“这是活阵，还没完全启动。现在破，还能撕开一条缝。”
叶凌霄回头看了一眼。沈清璃站在原地，一只手扶着短杖，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有微弱的光闪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用神器探测屏障厚度，哪怕灵力没恢复，她也在撑。
他转回头，抬起剑。
剑锋斜指地面，灵力缓缓注入。不是强攻，是试探。剑尖触地的瞬间，那层扭曲的空气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中的气泡。
“左三步，停。”故人说。
叶凌霄立刻移步，脚落地时轻踏一下。地面没有反应。
“再两步，贴墙走。”
他照做。沈清璃跟上，每一步都踩在他留下的脚印里。她的手抖了一下，但护盾的光晕没有断。
故人殿后，从袖中抽出第三张符纸，贴在一块凸起的石沿上。符纸贴上去的瞬间，石沿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一根细如发丝的线，正慢慢收紧。
“断了。”他说。
那根线崩断，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打开。
前方的扭曲开始波动，不再是均匀的荡漾，而是出现了一个缺口，大概能容一人通过。
“就是现在。”叶凌霄说。
他第一个冲进去，剑横在身前，灵力全开。剑锋破开黑雾的瞬间，一股大力撞在他的胸口，像是被锤子砸中，喉咙一甜，但他没停。
沈清璃紧随其后，短杖一挥，一道光幕展开，挡在身后。那光幕只撑了两息就碎了，但她已经穿过。
故人最后一个进来，落地时膝盖微弯，卸掉冲击。他抬头看，那缺口正在合拢，速度越来越快。
“封住了。”他说。
三人站在一片狭窄的通道里。头顶是岩石，脚下是硬土，四周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叶凌霄喘了口气，靠在墙上。他抹了下嘴角，手指沾了点湿意，没看，直接在衣服上擦掉。
沈清璃靠着短杖站着，呼吸急促。她的护盾已经散了，手心还在发烫，但她没松开杖柄。
故人从地上捡起那张烧过的符纸残片，看了看，放进布袋。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
“接下来怎么走？”沈清璃问。
叶凌霄看向通道深处。那里有光，不是自然光，是人为的，冷白色，照在墙上泛着青灰。
“往前。”他说。
“你不觉得太容易了吗？”故人突然开口，“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所以才要快。”叶凌霄说，“他们设了这道关，就是为了拖时间。我们越早进去，他们准备越不充分。”
沈清璃点头：“而且这阵没杀意，只有困意。他们在等什么，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困住我们。”
故人没再说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石片，在地上划了一道线，又画了个箭头。
“我记录。”他说。
三人重新出发。叶凌霄在前，剑始终横在身前。沈清璃走在中间，短杖贴身，随时能出手。故人在后，每过一个岔口就在墙上留下一点痕迹，不是符，不是光，是极细的一道划痕，只有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通道越来越窄，光线却越来越亮。走到一处拐角时，叶凌霄突然停步。
前方地面有一块板，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偏深，像是新换的。
他蹲下，用剑尖轻轻敲了敲。
声音是空的。
“下面有机关。”他说。
故人走上来，伸手摸了摸那块板的边缘。他的手指滑过一道缝隙，突然一顿。
“拉力锁。”他说，“踩上去不会立刻触发，但只要迈出第二步，上面的石梁就会落下。”
“能绕吗？”
“不能。两边都是实墙，没有夹层。”
沈清璃看向头顶：“我能用光撑住一瞬间，你们跳过去。”
“不行。”古人说，“光会激活感应，整个通道都会塌。”
叶凌霄盯着那块板，忽然笑了下。
他站起来，解下腰间的水囊，扔了过去。
水囊落在板上，没有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一块石板从上方滑出，直直落下。位置正好是人跳过去的落脚点。
“果然是算准了。”叶凌霄说。
他从背上取下剑鞘，用力插进旁边岩壁，卡住一半。然后一手抓住剑鞘，身体腾空，横着荡了过去。
落地时脚尖一点，稳稳站住。
“下一个。”他回头。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跟着跃起。她的动作不如叶凌霄利落，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没摔倒。
故人最后一个过。他跳得不高，但刚好够到剑鞘。他在空中时，头顶又有异动，但他已经落地。
石板落下，砸在空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通道恢复安静。
叶凌霄看着前方。光还在亮着，笔直照向深处。
“走。”他说。
三人继续前行。
通道尽头是一扇门，石制，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把手或缝隙。但门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不规则，像是等着什么东西嵌进去。
故人走近看了看，摇头：“不是钥匙孔，是血引槽。”
“用人血开的？”沈清璃问。
“用死人的血。”古人说，“活人血不行，必须是刚断气的。”
叶凌霄沉默了一瞬。
他拔出剑，划破左手掌心，鲜血立刻涌出。
“你干什么？”沈清璃抓住他的手腕。
“没时间找死人。”他说，“我用自己的。”
“你会失血过多。”
“不会。”他挣开手，把手按进凹槽。
血流入槽中，顺着纹路蔓延。那些纹路开始发红，像血管充血。
门缓缓上升。
一股冷风从门后吹出。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墙上嵌着发光的石头，照出一条笔直的路。
叶凌霄收回手，撕下一块布条缠住伤口。
“走吧。”他说，“他们等我们很久了。”
他迈步踏入阶梯。
沈清璃跟上。
故人最后进去，回身看了一眼那扇门。
门正在缓缓落下。
就在它即将合拢的瞬间，他看见门缝外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