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江宁压下心头的惊讶,客气地问道,“我找一下杨立春,请问他在吗?”
那人憨憨地笑了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语气很客气:“不好意思啊同志,立春哥……他不在。”
江宁眉头微蹙,又问了其他几人的名字。
对方依然保持着那种憨厚又带着点歉意的表情,摇了摇头:“今天中午有来过,后面出去还没回来。”
看着对方的做派,江宁心中的疑惑更重了,虽然态度是挺客气,但明显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门始终只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对方就一个头伸了出来。
他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江宁。是越哥让我过来的,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笨拙:“江同志,对不起啊,我……我来的时间不长,好多规矩都不太懂。
立春哥他们也没交代过……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放您进去。真不好意思。”
对方表情看起来十分真诚,甚至有点因为自己“不懂规矩”而窘迫,在配上那朴实的长相,很难让人怀疑他是在说谎或故意刁难。
江宁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好为难人家。
压下心中的焦躁,说道:“行吧。那……如果立春哥,或者龙哥回来,麻烦你转告一声,就说江宁来找过,记住了吗?”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态度很恭敬,还弯了弯腰:“好的,好的,江同志,我记得了。一定转达到。真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您慢走啊。”
说完,他又憨憨地笑了笑,就将门彻底合上了,还隐约能听到了里面上门闩的声音。
江宁站在紧闭的院门前,盯着那两扇木门看了好几秒,抿了抿唇,有些郁闷的踢了一脚自行车,才推着自行车转身离开。
他推着车,慢慢地沿着巷子往回走。傍晚的冷风刮在脸上冷飕飕的,心里的不安感也在急速的发酵、膨胀。
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越没事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开始盘算,要不明天干脆请假,直接去市里一趟看看?……或者,明天一早就来这里堵杨立春?
回到小院,江宁心里还是沉甸甸的,看着旁边的立夏正抱着一只油汪汪的烧鸡,啃得满嘴流油。
一脸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模样,尤其是低头啃鸡腿时,那侧脸有几分神似沈越……江宁莫名的更烦躁了。
把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重重地放在炕桌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立夏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抬头,嘴巴还油乎乎的:“咋啦?你刚才不是说不吃吗?行行行,别气了,给你个鸡腿……”
说着把嘴里的肉咽下,给他撕了一个鸡腿。
江宁有些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这家伙,神经比电线杆还粗。
“就知道吃?”他直接问道,“我问你,这几天你见过你小叔没?”
立夏愣了一秒,不明所以地说:“你不是说他去市里办事了吗?没遇到啊。怎么了?”
“那你哥呢?这几天见过他没?”
“我哥?”立夏眨了眨眼,更加茫然了,“他就在镇上的啊,我今天下午还在街上碰到他了,还打了招呼呢……
哦对了,他还问了你,问你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江宁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大截,杨立春没什么异动,那说明沈越好好的,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可能真的只是市里的事情特别棘手,需要他亲自坐镇处理,无暇分身吧。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站起身,把桌上的包重新背了起来,准备回自己屋。
立夏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举着那只鸡腿,有些摸不着头脑:“诶?你不坐会儿?这鸡腿……真不吃啊?可香了!”
“你自己吃吧,胖死你!”江宁头都没回,只丢下一句。
回到屋里关上门,他把包挂好,在桌边坐了下来,冷静后,那股因为联系不上沈越而产生的郁闷感又涌了上来。
这年头没有手机,还真是不方便!
人一旦离开视线,就像断线的风筝,飘向了未知的天空,对方怎么样,是好是坏?
全凭运气和旁人语焉不详的转述,让人心焦又没办法。
但随即,他眉头猛地拧紧,不对啊!
就算没有手机,沈越他们院子里,明明是有电话的!就算市里的事情再棘手、再繁忙,抽空打个电话给他怎么了?
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个狗男人!
还好意思天天把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挂在嘴边,说得情真意切的?结果一走就好几天,音讯全无……
江宁是越想越气,暗暗咬牙,决定等这家伙回来,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让他长长记性。
与此同时江省军区营地,一间简朴的宿舍里,一名穿着笔挺作训服的年轻军官正在仔细地收拾着行李。
他的肤色被常年累月的野外训练染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但不仅不显得粗粝,反而为他本就端正俊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硬朗坚毅的气质。
此时一双星目正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
这人正是赵景铭。
五年了,他终于可以去往那个遥远的北方,去见那个在他心底盘踞了多年、几乎成为某种执念的人。
江宁是他爷爷老友的外孙,比他小三岁,这个弟弟从小就病弱,家中长辈反复叮嘱他和妹妹要小心看顾、保护的对象。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这个弟弟漂亮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总是像条安静又依赖的小尾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软糯糯的唤着“景铭哥哥”。
起初,年幼的赵景铭对于身后的这条“小尾巴”,只觉得不耐和些许厌烦。
直到某天,“小尾巴”突然发病,那张带着浅笑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赵景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知道这个弟弟与他人的不同,自那以后,他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保护和照顾的责任。
带着江宁一起上学、玩耍,两人形影不离。
不知何时,“小尾巴”悄然长大,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年清丽的轮廓。
而他,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守护与陪伴中,心思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