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谨言对着他这张让假笑堆砌成的脸，实在是吃不下去。
他只用了几口就停了筷。
赵晟用的很是惬意，吃饱喝足漱了口撤了桌，又在左侧的圈椅上心满意足的用了半盏茶。
慕谨言见他舒坦的叹出口气后，便让人都出去，还顺便关上了朝露厅的门。
他语气未变，笑意也未曾消散：“大人来怀王府，不只是为了看望本王的侧妃吧？”
“今日来......确有一事是想要问问殿下的意思。”
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荣安伯可直言。”
只见赵晟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犹犹豫豫，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慕谨言也不着急，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他开口。
终于，赵晟摊开双手扶着膝盖，声音低沉：“如今圣上动了废黜的心思，下官以为，殿下可以趁这个时机......”
“住口！”慕谨言万万没想到，他今日是来说这个的。
难怪方才见了他要行大礼。
他若真有这心思，根本不会让太子有这样算计他的机会。
只不过朝臣并不知晓，当年他出生时父皇想要立他为储只说给母妃一人听了。
此事，父皇同母妃僵持了好些时日，见母妃毫无松口的意思才作罢。
然而，后宫中哪有不透风的墙？
若不然太子又何至于做出那些事来......
“荣安伯，本王虽整日只知玩乐，但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究竟是谁撺掇您来本王府上陷害本王的？”
赵晟没料想他会动怒，毕竟对那至尊之位没有心思的人，不多。
可也不代表没有......
慕谨言脸上的愠色肉眼可见，他也不敢再坐着了，一时慌乱竟朝他跪了下去。
“王爷息怒......是......下官自己的意思......”
慕谨言眼神冰冷的从他头顶扫过：“本王向来志不在此，也没有这个心思。今日本王就当没听过这话！”
说完，慕谨言未再理会，直接走出了朝露厅。
“把他送走。”
萧墨予拱手：“是。”他走进翡翠厅，把赵晟从地上扶了起来：“荣安伯，请吧。”
......
翌日一早。
慕谨言还在睡梦中，江则便敲响了山澜堂的门。
这个时辰早朝都还没散，竹意便来怀王府传旨了。
慕谨言跪在朝露厅门外的青石砖地上：“儿臣领旨。”
竹意上前把他扶了起来：“陛下此番让殿下去南城监工重修堤坝，在老奴看来是另有一番深意。”
慕谨言刚要说些什么，又听竹意往下说：“老奴知晓殿下心中所想，可咱们云晟也是经过几代帝王才有了如今的昌盛，陛下不敢将云晟的江山交到那位的手上。”
“老奴也明白殿下为何要让自己落个纨绔的名声，无非是想让那位安心您没有这个心思。”
“可是殿下，您即便是日日沉溺花街柳巷，不也没躲过那位的算计？这边一听说您不回封地，转头便向陛下告发侧妃身死。世殊事异，殿下还请三思。”
这番话在他耳边久久不散。
他站在原地，手中明黄的卷轴晃了他的眼睛。
有恃无恐让他忽略了日渐衰老的父皇，也忘了身为皇子该有的责任。
母妃给他铺了条闲散的路，他就真的理所应当的混日子，全然忽略了父皇的辛苦......
他也明白，父皇当初为何想要立他为储。
宋家人丁单薄，虽有个侯爵的爵位，但到了她母妃这一辈却只有她这么一个独女。
父母又早亡，当年皇祖母心疼她，就给母妃封了个郡主接进了宫里养着。
母族没有外戚干政，他又是父皇爱屋及乌，得他亲自教导的孩子......
他抬起头才发觉，竹意的脸上都多了些岁月带来的沟壑。
竹意见他不语，又上前低声道：“陛下还有一道口谕。”
慕谨言对上他的视线。
“南城堤坝竣工不足半年便又坍塌，定是有人贪赃。陛下说了让殿下安心去查，只要证据确凿便就地斩杀。”
慕谨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劳烦公公一大早辛苦这一趟，公公不如用过早饭再回吧。”
竹意摆摆手：“老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会子陛下还未下朝，御前只有老奴的一个小徒弟在，老奴得赶着回去侍奉。”
“也好。”慕谨言看向江则：“送公公回去吧。”
江则立刻走去竹意身边：“公公这边请。”
回山澜堂的路上他一直在想。
这种有关民生之事，并不是一日便能决定的。
须得在朝上朝下论过，用什么人，拨多少银子。
待各处都妥当万无一失后，这道圣旨才能到他的手里。
昨日荣安伯在朝露厅的那番旁敲侧击，定是因为知道了他会被派去监工一事。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将来不只是怀王，可他到今日，这圣旨拿在手里，也都没有父皇一定会立他为储的感觉。
他们父子之间早就无话不谈，若父皇真的有这样的想法，第一个知道的一定会是他。
他当初费劲心思给她换了个身份，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落个叛国通敌的罪名，他的父皇明明什么都看穿了，却还在为他遮掩，陪着他演戏。
这种明目张胆偏爱，就算在人前把他打了一顿又从东宁门扔出去，也是骗不了世人的眼睛的。
越是想要用这种法子遮掩，便越是此地无银......
眼下太子又被禁足，他暂时离京倒也能躲个清净，前有个荣安伯赵晟，后头不知道还会有谁。
回到山澜堂，他将去南城监工一事告诉了容绫。
她听完，立刻起身去了里间给他收拾行囊
慕谨言跟在她身旁：“你也跟我一起去。”
她抬起头：“不成，我若是走了，赵迎雪自己一个人在府上不妥。”
“把她送进宫，让母妃帮忙照看着，这样她再宫里用太医用药什么的也方便些。”慕谨言怕她不应，趁着她还未回答便急着遣了似秋去了潇湘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