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双垂下眼眸，羽睫颤了颤，轻声道：“要过很久么……”
林溪没有回答。
有些事她不能说，历史既然已经形成，再想重新修正，焉知会付出什么代价。
当已知重新成为未知，未来又会如何改变？那样的改变她承受的了么？千重界又承受的了么？
好在有小九，不对，昔日的小九已经成长为魔界第一人，魔神未已。
未已难掩心中的雀跃。
“先生，我给你攒了好些东西，有顶级的魔宝、魔植，还有最上等的魔晶矿……”
“先生，我发现了好几种魔酒，味道极好……”
“先生，纪楼主说我阵法太差，会不会是你没教好……”
“啊呀！先生，我已经大魔神了，你不能再掐我的魔角了，这是挑衅……”
“……先生，你倒是说说，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个小元婴呢？”
“嗷嗷……啊！先生，你这是挑衅！”
“……”
林溪认真的回忆从前，在她的记忆中，小九没这么絮叨啊！
未已很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他已今非昔比，但他永远会记得跟着林溪学习的时光。
大魔神珍藏的美酒的确不凡，香气勾的林溪轻轻松松就喝了两壶。
未已喝了不少，酒壶扔了一地，还把蒲团挪到林溪的身边，诉说着分别之后的遭遇。
黑峰城里没有傻子，在他又一次突破之后，便被秋洛水与城主联手追杀。
无数次他行走在生死的边缘，幸好，还有个洞天福地可以藏身。
说到伤心处，未已会泪流满面，林溪听的很认真 ，陪着他笑也会陪着他伤心。
会因为他取得的成就一起得意，也会因为他身临险境而紧张万分。
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魔角，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未已永远记得，林溪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希望，教会他如何生存，送给他修炼的资源。
就算多年以后，他成为一统魔界的大魔神，还是会想念那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希望的先生。
“好好修炼，你可是自古以来、为数不多可以飞升九天仙阙的魔修，待到我飞升之后就去寻你，还请你喝酒、赏月……”
林溪激励着他，大魔神未已不再需要这样的激励，但黑峰城里的小九很想再次聆听先生的教诲。
小九大名云久安，魔号，未已。
这一夜，小九的魔心圆满了。
先生为他感到高兴，当年的苦心没有白费，而他更没有让先生失望，还能向先生示警以免遭人暗算。
他是跟林溪学的喝酒，同样不喜欢将酒意散去。
林溪喜欢微醺的感觉，用她的话说，喝点酒就散去酒意，跟喝水有什么区别。
小九喝的多了些，当林溪微醺的时候，他已经醉眼朦胧。
到了下半夜，诉说完离别愁绪的小九趴在矮几上心满意足的眯着了。
三人中最清醒的当属纪无双，身为楼主，他从来都不允许自己饮酒作乐。
当林溪安抚小九的时候，纪无双一直在观察她，有熟悉、也有陌生……
“无双，陪我出去走走吧……”林溪支颐道。
“好……”纪无双自然不会拒绝。
他带着林溪去看了当年小团伙住过的小楼，可惜，小楼里没有一丝他们留下的痕迹。
她怔怔的望了会儿，转过身去了玉盘学院。
看着没有半点变化的学院大门，她想起第一次来学院报到的那日，四人是那样的慌张、茫然。
林溪仰着头傻乎乎的笑了：“你还记得开学的那一日么，一向骄傲的何飞岩居然被打了一分！那个时候啊，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慌张……”
纪无双也笑了，笑意如兰，在怀疑中慢慢淡去的记忆一点点又变的浓墨重彩。
这个时候的纪楼主并不像后世的纪老祖，眉宇间没那么重的戾气，更不曾愤世嫉俗，也不会不顾形象的把手揣进宽袖里。
“那个时候啊……”他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你们可真厉害，时常将先生都说的哑口无言……”
“哈哈哈……”想起当年的糗事，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多年未见的生疏在大笑中消散，纪无双与林溪在学院里走了一圈，好好的叙了回旧。
纪无双浅浅笑道：“对了，你的《引魂音》与《千重渡》可有长进？”
林溪精神一振，得意道：“何止《引魂音》与《千重渡》，就连巫曲《星殒》我都有几分功力了……”
纪无双持怀疑态度，他可不记得林溪学过巫曲《星殒》。
林溪极为潇洒的将天音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我知道，你没这个天份，但是我有啊……”
当《星殒》刺耳的音调响起时，纪无双屏住了呼吸。
身披月华的林溪吹的极为投入，姿势标准裙裾飘飘，只不过，这天份、这杀伤力，让人无语凝噎！
好不容易一曲完毕，林溪兴冲冲道：“如何？”
如今的纪楼主显然没有后世的纪老祖通晓人情世故，半晌才道：“尚可……”
“才尚可？”林溪有些失望，她可是下过苦功的：“你好几次都夸我吹的极好……”
纪无双有些张不开口，吹成这样还能用“极好”来形容，莫不是未来的自己听觉受损？
“或许是因为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年纪大了……品味就会变的更好……”林溪想了想，自个给圆回来了。
这……
纪无双很想说，如此品味，不要也罢！
两人说笑间，不知不觉已黎光渐显。
林溪看到手指尖上的光芒，便知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纪无双也看到了，目光变的慌乱，唇畔的笑意消失了：“你……要走了么……”
“昂……”在他的注视下，林溪艰难的点了点头。
纪无双神色黯然。
眼下的千重楼内外交困，他早已淡去儿女情长之心。
只是，林溪对他而言不止是年少时的悸动，曾经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瞬间，成为残酷现实里最美好的回忆。
林溪更像一个符号，她的存在才让纪无双确认记忆中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是真实而非虚幻。
“无双……”
林溪匆匆塞了一个储物戒指给他，里面装满了聆音竹蝉，还有五套黑龙甲。
再多她也不敢给了，就怕错过日后与他相遇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