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屹立虚空,神念最后一次,也是最为细致地扫过整个大宇宙。
在他的感知中,大宇宙就像一个巨大的、布满了细微裂痕的蛋壳。而现在,这蛋壳正在黑雪的腐蚀下,变得坑坑洼洼,许多地方已经“漏了”,黑雪正是从这些“漏洞”中不断渗入。
身为天帝,他清晰地感应到,那枚与他紧密相连、代表此界至高权柄的天心印记,也在日复一日地暗淡。
自责,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
可他纵有通天之力,也无法修补这遍布诸天的“漏洞”,无法阻止那来自至高层面的“抽髓”。
轰!
这一日,北斗七星所在的星域,异变陡生。
七颗古星构成的特殊“势”,星芒扭曲,共同指向一个方向。那里,黑云翻滚如沸,一颗死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辰,竟从中缓缓浮现。
葬帝星再现!
这颗传说中的古星,曾是帝的坟墓,蛰伏无数大帝的辉煌与落寞。
此刻,它通体缭绕着浓郁的不祥黑气,星体表面,一道道恐怖的气息苏醒。
每一道气息,都代表着一位曾镇压一个时代的古之大帝!
然而此刻,不祥的污染,让他们如同浴火重生,曾经还能勉强的理智回光,现在彻底沦陷,吞噬着黑雪,愈发妖魔化。
他们帝威犹在,却充满了暴虐、死寂与无尽的饥饿感。
他们睁开了猩红的眼眸,目标明确——血祭这个衰败的纪元,汲取最后一点生机,延缓自身的彻底消亡!
数百尊妖魔化的大帝,如同蝗虫般冲出葬帝星,扑向临近尚有生灵的星域,所过之处,万物凋零,星辰寂灭。
就在亿万生灵绝望之际,一道金光,横贯星海而来。
众生惊呼:“是天帝,他一直都在,一直在守护着我们!”
叶凡现身,只身挡在了这股恐怖的毁灭洪流之前。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少动作。
他只是抬起了手。
仙道气息,哪怕只是自然散逸的一丝,也如亿万神山压顶,让那数百尊咆哮的妖魔大帝骤然僵滞!
人间极道,如何与仙道抗衡?
那是生命层次与力量本质的绝对差距。
“我替你们葬下一生悲鸣!”叶凡轻声一叹,手掌缓缓压下。
无声无息间,那数百道恐怖的身影,连同他们身后的葬帝星,寸寸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宇宙尘埃,连一点怨念残魂都未能留下。
举手,镇灭一个时代最后的疯狂反扑。
可叶凡心中,只有更深的悲凉。
他带着妻子们,回到了蓝星。
曾经的帝星,浩瀚无垠,如今“意志”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折叠空间再次开启,庞大的星体重新收缩为那颗熟悉的、蔚蓝色的“弹丸”星球。
山河依稀,却已物是人非。
曾经鼎盛的大道宗、瑶池圣地、姜家、姬家、叶家……
所有故地,早已封山,山门被岁月和尘埃掩埋。
叶凡那么多的“丈母娘”家,绝大多数人没有选择封印,已在过去的数万年里,被时光悄然葬下。
漫步江城街头,高楼大厦依旧林立,科技文明的车流穿梭,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末世的颓废与麻木。
人们的脸上,很少再看到真正的笑容。
唯有云顶天宫,依旧屹立在江城之巅,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守护着,保持着叶凡记忆中的模样。
这里,成了时光洪流中唯一不变的坐标。
叶凡在此停留了三日,看日出日落,看城市灯火在越发频繁的全球性断电中明明灭灭。
故人皆已远去,或沉眠,或永逝。
这颗星球,连同这整个宇宙,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陌生与孤独。
“该走了。”叶凡对陪伴在侧的妻子们说。
他在帝星留下了回归的坐标。
最后看了一眼云顶天宫,然后转身,带着她们西出函谷关。
再次踏上这条路,景象却与当年截然不同。
星空古道残破不堪,许多路段已被黑雪彻底腐蚀、断绝。
虚空中飘荡着文明的碎片和强者朽灭后的道则残响,如同哀歌。
就在叶凡将要远行之时,手腕上的幕天镯剧烈震荡,自行飘离,砸穿了虚空,一团火焰浮现。
“这是?”
叶凡心头一颤,帝星的文明即将寂灭,一个纪元都将葬下,这是文明之火在淬炼最后的道宝。
道宝竟然是一直跟随自己的幕天镯,难怪它那么逆天,那么的坚不可摧。
它在火焰中沉浮,吸取着纪元的火种精华,将一切都浓缩进了体内。
嗡~
幕天镯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它在悲鸣,它在流泪……
整整十年,文明火焰终于熄灭,幕天镯爆发出通天神光,返回叶凡的手腕。
“小叶子,走吧!”器灵发出了悲伤的声音,“一切都葬下了,但是,我承载着文明的火光,祭炼了诸天的气运于一身,能助你大帝九重大圆满!”
叶凡黯然点头,承接了幕天镯送过来的文明大道精华,只是一瞬间,他的境界松动,一举突破到了大帝九重,登临绝巅。
触摸到了仙道的门槛。
叶凡一边感悟大帝九重的玄妙,一边上路!
往生舟破开混沌云雾,顶着越来越密的黑雪前行,黑雪还奈何不了往生舟。
朝着仙灵老者曾说过他从仙界坠落下来的裂缝飞去!
黑雪落在叶凡身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不祥之力试图侵蚀他的仙道肉身,污染他的神魂,却都被他体内磅礴的混沌仙光与轮回之意强行镇压、炼化。
他在炼化不祥,让自身习惯这种侵蚀,为将来杀上巫神天打基础。
但他的妻子们担忧不已,见他无恙多少都略有放松。
她们容颜衰老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条路,比想象中更漫长,更艰难。
瞬间,已是两万年过去。
他们仍未抵达目的地,只是在无尽的虚无与破碎中跋涉。而叶凡的身边,一位位红颜,终究走到了极限。
林挽星的白发已多于青丝,她靠在叶凡肩上,望着前方永无止境的黑暗与飘雪,轻声道:“夫君,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等你找到希望……再叫醒我。”
叶凡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依旧明亮的眼眸,心痛如绞。他无法再拒绝。
接着是周若曦,是姚茜,是楚音音,是凤清舞,是常曦……一位又一位。
她们在彻底沉睡前,都紧紧握着他的手,将那份跨越了数万年的眷恋与信任,烙印在他的掌心。
“一定要……找到办法。”
“我们等你。”
“下次醒来……要带我们去看新生的太阳……”
叶凡亲手将她们一一封印进特制的神源棺椁,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极致,仿佛怕惊扰了她们的梦。
棺盖合拢前,他都会深深凝视她们安睡的容颜,要将这一刻,铭刻进永恒。
十八具棺椁,整齐地排列在往生舟内,围绕着他。
死寂,从未如此刻骨。
他独自操控着往生舟,继续向着黑暗深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