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头馨村的出租屋里,刘海峰一个人躺在床上,胃痉挛导致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最后吐出了黄色的胆汁。他疼了一天一夜,第一次感到,生命是如此让人绝望。
直到最后,他疼的几次昏厥过去,在第二天,他才从昏厥中醒过来,觉得肚子不那么疼了,这才去了医院,去治疗自己的输尿管结石。他相继去了北京大学二院,朝阳医院等,想要做体外碎石。但因为疫情原因,很多医院的泌尿科纷纷关停,无法做体外碎石。
好在,那个小石子,没再继续折腾,自己的身体,觉得不怎么疼了。刘海峰因此,放弃了治疗,它想在输尿管里待着,那就继续待着。
那颗麦粒大的小石子,就在他的体内,一直待着。小石子在输尿管里,稍微的动一下,他的腰部,腹部,就会隐隐作疼,觉得坐卧不宁。这颗小石子,陪伴着他,从二月份,到三月份,再到如今的四月份,见证了他这几个月,失业、离职、四处找工作,四处去医院看病,以及后来的搬家,住到集体宿舍。
尤其是这个四月份,这个小石子,见证了刘海峰,过的如此艰难与不幸。但无论是怎样的艰难与不幸,这小子,最终还是挺过来了。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擦伤。
最起码,他没有感染上新冠病毒,如今还好好活着。
好在,四月份要结束了。等过了四月份,刘海峰将会入职新公司,而后找个,离着公司近的地方,重新搬家。他相信,五月份,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天还没亮,刘海峰就早早的起床,几个打呼噜的舍友,依旧在睡梦中,雷声阵阵。刘海峰悄悄的从上铺,下了床,屏息凝神,不想闻这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脚臭味。他穿好衣服和鞋子,走出了宿舍,楼道里的空气,总算是干净清爽了些。
出了宿舍大门,北京的凌晨,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但路边的两行路灯,依旧亮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车前,钻进了车里,发动车子。回家,回家,回家过劳动节,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回家。
从过年回来后,在疫情管控,这三个月里,在自己的工作、生活、身体,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动之后,刘海峰觉得,自己很想家,很想回家。
车子行驶在高速上,出了北京之后,天空开始破晓,太阳在东方的上空,开始冉冉升起,照亮了整个大地。
车子下了高速后,刘旭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先开到县城里。他去了商场,买了烧鸡、猪蹄等各种熟食,又买了水果,以及各式的糕点。直到手里,实在是再也,拎不下其他东西,才走出了商场。
成长就是,你越来越学会,爱自己的家人,有了给家人,物质生活更好的能力。
五一劳动节这天,刘旭和国增,父子二人,一起去了县城,雅布伦大酒店,参加一场婚礼。结婚的人,名叫孙伟,跟刘旭是小学同学,关系非常要好。孙伟的爸爸,名叫孙金广,孙金广和刘国增,俩人也是小学同学,关系非常要好。
因此国增父子俩,都来参加孙伟的婚礼。
在婚礼现场,新郎和新娘,双方的父亲,要站在台上讲话。孙伟的老丈人,在县城里当官,是个体面人。老丈人走上典礼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而后,对着自己,提前写好的稿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待到亲家讲完,轮到孙金广上台演讲了。
孙金广哪里知道,上台演讲,还需要写稿子,他是毫无准备。因此站在台上,他手握着话筒,看着台下的众人,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说了几句。引得台下,爆发出阵阵哄笑。
国增坐在台下,看着孙金广,在那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也笑个不停。他又想到了,孙伟的老丈人,人家稿子写的那么好,发言讲话,才讲的那么井井有条。
国增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羡慕孙金广,羡慕现在,他的儿子结了婚,他有了儿媳妇。将来,儿媳妇还会给他,生个大胖孙子。想到这,国增心里闷闷不乐,觉得自己的儿子刘旭,真是不给自己争气。看着孙金广,满面红光,喜上眉梢,国增觉得自卑,觉得低人一等。
晚上回到家,国增想跟刘旭,好好谈谈,谈论一下,刘旭的婚事。倘若,他现在还没有对象,那家里出面,托媒人给他说一门亲事,包办他的婚事。他都快三十了,怎么还不着急?他不急,自己这个当爸的急。看着别人家,都娶儿媳妇,国增眼馋,羡慕。看着同龄人,一个个都当了爷爷,领着自己的孙子,四处串门,国增眼馋,羡慕。
但让刘旭结婚的事,是父子二人的死穴,一旦说这个事,刘旭就就嫌自己烦,这也让国增心里,觉得怵头。
吃完晚饭,他试着旁敲侧击,点拨着刘旭:“你看,人家孙伟都结婚了,人家是新郎,你呢?站在边上,是个伴郎,你要是结婚接的晚,将来,身边的人都结婚了,你到时候再找伴郎,可就找不到了。”
刘旭自然知道,老爹这话的意思,便阴沉遮脸:“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开开心心的,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事吗?还在这给我施加压力。”
“经历了什么事?”国增道:“北京的疫情严重吗?影响你工作吗?”
“当然影响了。”刘旭想了想:“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换工作了,换到了另外一家公司,也是纽交所上市公司,工资每个月,还涨了四千块钱呢。”
听到儿子涨薪了,国增自然开心,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但这个笑容,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又黯然失色。儿子就是挣再多的钱,不结婚娶媳妇,又有什么用呢?
见父亲脸上,没有了笑意,刘旭也猜出了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看着父亲,那张沧桑的老脸,尤其是父亲,戴着的眼镜,这副眼镜,父亲戴了,得有七八年了,眼镜片早布满了划痕,模糊不清,两个眼镜腿,也早已变形,他便道:“爸,明天,我带你去县里,配副新眼镜吧。你这副眼镜,太旧了,也该换换了。”
“算了,不去了。”国增道:“还能戴几年。”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儿子结婚的事,跟眼镜新旧,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羊圈,给羊喂草料。忙完了一切,他坐在羊圈的炕上,想到今天的婚礼现场,孙伟的老丈人,发表的那番激情演讲,又想到孙金广,站在台上,说话却磕磕巴巴。
国增笑了笑,顺手抄起了,自己炕上的笔记本,而后,又拿起了笔。
父亲:婚庆演讲。
“大家上午好,今天呢,是我儿子海峰,和儿媳xx,喜结良缘的日子。”
国增想了想,要跟大家,说点什么?当然是要说谢谢。
“在这个美好,温馨,充满欢乐,喜庆的时刻,我主要说三个感谢。”
第一个感谢,自己当然,要感谢来宾们。他们能抽出时间,参加儿子的婚礼,于情于理,自己应该感谢。
他接着写道:
“首先,我要感谢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各位长辈,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儿子的婚礼。”
国增想象着,自己站在典礼台上,对着台下的众人,慷慨激昂的演讲:
“在此,我代表我全家,对你们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