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想去挣份军功。”顾云舟踌躇片刻，对着凌霜拂雪摆摆手，二人退下，他在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带着抹担忧，“此行一去，可能要月余才回，你切记不要独自外出。实在有事，就命人传信给大姐，让她与你一块。”
“好，”徐乐婉爽快应下，“你此番前去，有何作战想法？”
“剿匪——”顾云舟顿了顿，这种遇事有人商量的感觉，让他很新奇，“我打算趁其不备，突袭制胜。”
说完他抬眸，正望进徐乐婉的眸中，跟着脸颊一红，坚持着没挪开视线。
“如此也好，不过我觉得此事有些奇怪的地方，你要不要听一听？”徐乐婉有些发愁，怎么他成了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当然，洗耳恭听。”顾云舟连忙道。
“西部胶州，有煤矿可采，并不是贫瘠之地。我认为在不缺粮食的眼下，闹匪患一事，实在蹊跷。”徐乐婉声音轻而柔，并不喧宾夺主，“不知顾将军，如何评判此事？”
说到正事，顾云舟镇定下来，他面容带着严肃：“父亲亦是如此认为，他让我去了先按兵不动，等探查清楚，再行突袭，务必将头目活捉，留着审讯。”
徐乐婉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军队直奔胶州，本就会打草惊蛇。不如你命主力在后缓行作为策应，你则率领一支精锐，轻装简从，乔装潜入。这股匪徒来的古怪，若非是从他处流窜而来的悍匪，便是本地百姓群起反之……这背后的隐情不查清，即便你剿了匪，只怕不但无功，反而获罪。”
顾云舟心头一凛，仿佛一阵冷风吹过，让他急于立功的心神瞬间冷静——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没错，能吃饱饭，谁愿意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落草为寇？若他们本就是流匪，其他地域并未传来剿匪的消息。若他们曾是良民，是什么，能将温顺的百姓逼成悍匪？
思及此处，他的心底寒凉一片，剿匪倘若只是明面的棋子，那背后藏着的又是何等罪恶的嘴脸？
官场如战场风云变换，一步踏错，便会沦为别人棋局中的棋子，结局唯有万劫不复。
徐乐婉企图从表情上观察顾云舟在想什么，虽然说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但在众人眼中，她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对着军机要事评头论足，始终是差了一些资本。
“噌！”脸色愈来愈凝重的顾云舟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礼。
？？？徐乐婉不知他此举何意，一脸懵。
“上天垂怜，”顾云舟开口，眸中翻滚着后怕、庆幸，与几乎溢出的欣赏与柔情，“我素来不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幸得你洞若观火，一番剖析入木三分，方使我免于闯入危墙之下。”
他目光灼灼，字字千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咳，”徐乐婉被他夸赞的脸皮发烫，“你不怀疑我讲的是无稽之谈？”
“岂会？”顾云舟语气郑重，“正所谓醍醐灌顶，不过如此，感谢婉婉点醒我。我……，”他似乎带着不舍，“事关重大，我要回去重新与父亲商议此次剿匪行程，那你……”
徐乐婉痛快点头：“你去吧，差事要紧。”
顾云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徐乐婉在脑海中展开那本书，果然，剧情有变——这次剿匪，不再是前去的将士获罪，而是当地的知府落网——三皇子的钱袋子，没了……
顾将军刚回府时间不久，便见顾云舟风风火火的来到主院。
顾夫人瞧着他奇怪道：“你不是去道别？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道别？”顾将军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神色，“怎么？路上出问题了？”
“不是，是，是孩儿突然发现这次剿匪，好似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顾云舟结结巴巴道。
“哦？说来听听。”顾将军颇感兴趣的问道。
顾云舟只得将去县君府与徐乐婉的对话叙述一遍，最后语带惭愧道：“孩儿觉得，婉婉说的格外有理，是孩儿不该生出急于立功的心思。”
“哦？”顾将军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没错，为父今晚正欲要交代你这些，胶州那个地方，多少年都不曾出乱子，怎么会突然有了什么悍匪，只怕胶州知府，隐瞒了实情。”
“那，此番前去……”顾夫人有些担心，“多带些人手？”
“不用，”顾将军摆手，“能暗中潜进去，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另外——”他想了想这才道，“一个知府，是万万不敢生出欺君的想法，想必京中还有他的接应，替他遮掩。舟儿你今晚，点好人手就先出发去吧，切莫惊动了任何人。”
顾云舟一愣，这就给他赶走了？但，军命不可为——：“呃——好，孩儿这就去准备。”
就在京中的人们熄灯就寝之际，城外的一片小树林旁，一支精锐小队已悄然集结，正趁着浓重夜色向西急行。
徐乐婉一夜好眠，起身时嬷嬷呈上一封信：“顾二公子昨夜已经出发，来不及当面道别，特地命人传了信。”
“这么快？”她略感意外，转念一想却明白了——兵贵神速，正该在所有人尚未察觉时抢先出动。
用罢早膳，徐乐婉从一堆想要拜访县君府的帖子中，挑出一个来奇怪道：“她要来找我做什么？不是该去找父亲吗？”
没错，递帖子的是柳若离，从徐止病后，她就回了柳府，半年的光影都未踏入徐府一步。眼下徐乐婉即将成亲，她却递了帖子要来。
池嬷嬷很不愿意主子再沾染这些是非，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要给主子递帖子？不要将徐府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县君，您出阁在即，不要管这些琐事的好。再者，柳姨娘毕竟是大人的妾，大人还在，纵然有事，也不该让您插手。”
徐乐婉点点头，将帖子放在了一旁。她与柳若离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女主的靠山已然倒塌，这些无所谓的棋子，没必要再见。
池嬷嬷松了口气，有什么比一个听劝的主子更让人庆幸的事呢。
“天气渐凉，老奴让裁缝今日来为县君量体。这个冬季，您要多备几套新衣，去了顾府好穿。虽说顾家门风自是清正，但自古以来终究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预备起来。”
“好，就依嬷嬷。”徐乐婉爽快应下。
屋内正聊着，小丫鬟进来禀报：“启禀县君，顾府的大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