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世界上没有灾难，但天灾人祸，是避免不了的，只能尽力去挽回。”
顾南星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天启，都是这样。
外面的世界对于浅知韵来说是种奢求，也没怎么见过，她确实过得很幸福快乐，但有时候浅知韵又觉得，这种幸福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她想把它揭开。
不论是美好，还是丑陋的。
顾南星发现了浅知韵的沉默，转头盯着她，却发现她正不自觉地蹙着眉，正在思考些什么。
出发这天，大家都尽量轻装上阵，官兵运输着要带去的物资，去到那座受了伤害的小城。
顾南星和浅知韵的人都坐在一个轿子里，虽然还算宽敞，但因为对彼此都不太熟悉，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山药是认识朱红点绿的，可对于菡萏和春桃来说就是三个陌生人，考虑到要简便的出行，便待在一个轿子里，大小姐和公主都不介意，一开始她们在想如果她们和朱红点绿同坐轿子会不会更方便，但是想了想，好像会更尴尬。
“山药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菡萏，很聪明的一个小女孩；这位是春桃，她的性格很可爱，呆呆的。”顾南星向对面的三个女孩介绍着，朱红点绿也友好地挥了挥手，见公主点了点头，两人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朱红，性子……活泼？”朱红以前认识新朋友大多都是同事，在相处中自然而然就聊起来了，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人面对面自我介绍，反而让她有些无措，“喜欢作画和剪彩，也喜欢玩一些小游戏。”
她其实心里写了一篇长文的。
“我叫点绿，平时喜欢练练书法。”点绿冷静得多，介绍得十分简约。
顾南星摆摆手：“没事没事，才认识，后面多待几天应该就熟了。”
“我叫浅知韵，我喜欢看话本子和迷藏，有时候也会写写字。”浅知韵的写写字是因为她是被迫的，不是“练练书法”。
春桃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不是恶意的笑，只是觉得这还是第一次和公主搭上话，有些激动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又隐藏不下。
或许是春桃的笑打破了僵局，点绿也笑出了声，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又尬又莫名其妙的情景，竟真催生出几分笑意，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实话，大家都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笑过以后，明显感觉气氛好了很多，也是因此开始聊起宫里的琐碎。
相识就是这样，让不同的人碰撞出火花，再从不同中找到契合。
朱红点绿一进宫便派去服侍公主，见闻也更广，但因此，山药她们的生活也让她们好奇，就这样一搭没一搭，从宫里聊到宫外，谈到家乡，又说到其他的地方。
虽然大多都是乡村女孩儿，但因为地方不同，风景、特色、文化也不同。
山药老家在一座离京城有些远的村庄，父母死后投奔舅舅时才来的京城周边；菡萏是住在镇上还算富贵的人家，因为她爹私下作恶全家被屠，逃难来到京城；春桃则是就住在京城外的村里。
朱红是京城的普通百姓人家，日子过的很简单，在选宫女时进宫；点绿是渝城那边的人，爹爹在她幼时出了意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为了减轻负担进宫。
顾南星没在现实里见过洪水，她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也没遭遇过什么大灾大难，可她也知道洪灾的可怕。
水忽的涨上来，甚至还来不及逃走便会被卷入，现代死在洪灾里的人就已经数不胜数，在落后的古代，没有那么多工具装备，救援就更困难了。
加上现在还没有什么现代工业，房屋多是木头、泥土和茅草筑成，洪水侵袭而来，一个个家就毁掉，只能重建。
需要专门去救援的不是小灾小祸，她听浅煜陌说，一开始是泥石流，当时皇上就已经派任务给他，但是准备和整理物资需要时间，再次发报时，又提到大雨在河堤下不去，发了洪水。
泥石流封了山路，救援也费了些时间，幸运的是吉祥镇的官员组织着百姓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活着，只是物资匮乏，有部分则被困住了，也有一些下落不明。
顾南星撑手倚在窗台上，心情有些沉重。
“小姐？”
顾南星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有点困，我眯一会儿。”
睡觉是在轿子上，驾马车则是轮流休息，这样快马加鞭，两天就能到达江宁。
这边的雨已经停住，那山路上拦着路的泥土和石头已经被周边城镇帮忙的百姓清理大半，看着运着物资的马车，他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小声地谈论着。
这样的场面让顾南星有些感动，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他们也愿意帮忙，这份善良，也是路途上难能可贵的宝物。
破败的房屋、随地散落或插在土里的木片和石头、泥泞的路面、周边被洪水冲倒的农作物……死气沉沉的场面冲刷着他们的眼睛。
浅知韵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都这么安全，也做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时，她有点想哭。
其他几个女孩心里也不好受，因为都是平民出身，有些也经历过饥荒之类的灾难，看着这样的场景，也不免想到以前。
当时洪水来的突然，有些百姓跑在最后，腿脚不比洪水上涨的速度，便找了处有两层的阁楼聚集。
洪水也是昨天晚上才完全退完，前两天即使在二楼都没有多少地方下脚。
这群百姓从阁楼那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小窗里看到带着粮食的马车时眼里有了亮色，即使嘴唇已经皲裂，还是激动的喘着粗气：“……太子殿下来了!”
不止是皇家的人，也有附近来帮忙的百姓，他们架着牛车，跟在马车后，一起把饿得已经站不起来的人挨个扶到车上，喂着他们食物和水，确实饿了好几天，他们便不管不顾的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很顺利，可除开饿的人以外，也有饿死的人，和在洪水中来不及集合就失踪的人。
那处房屋人走得七七八八，抱着母亲的孩子却在哭泣，还有围坐在老人身边的亲人，他们脸上只有悲痛。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去，或许是今天上午，或许是昨天，如果再坚持一个时辰，一分钟，就能得救，可人命就是这样，沧海一粟，似乎只是下一秒，就会销声匿迹。
不过多时，他们还是把亲人抱了起来，有位朴实的农民不忍心，说着：“放在我车上吧。”
他们抬人的手一顿，有些止不住眼泪，妇人摸着孩子的脸，继续往前走着，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了，大哥。”
一些受灾百姓想到自己失踪的亲人，知道凶多吉少，默默低下了头。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重新找回，不论是房屋，家畜，农作物。
还有纷乱的人心。
在他们还没来时，皇上已经给附近地方的官员发了急报准备重建小镇的材料，也批了不同额度的救难款让浅煜陌和其他官员分配。
邻镇的官员空出了衙门和寺庙让他们居住，街上也有好几个布粥的窝棚和发放药草的棚子，一切都井井有条。
等到把幸存的百姓都安置好，他们安慰着死了亲人和亲人失踪的那些百姓，说着会把他们找回来，而那几具尸体，会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我要出去一趟，”浅煜陌和顾南星她们打了个招呼，怕她们找不到他，“你们要去客栈吗？”
“不用。”
“不要，我想留下来。”
“我也……”
“……”
看到几人都摇着脑袋，浅煜陌有些欣慰又有点担心，他欣慰她们的善良，不论是星儿、他没见过这些场景的妹妹还是山药点绿她们，担心的是怕她们会不小心碰到什么病毒后生病。
不是嫌弃百姓，只是洪水席卷时，里面含有许许多多的杂物，淤泥、破砖烂瓦和许多动物腐烂的尸体，在这个时代沾染上就会很难救。
庙里已经烧过好几天药草，应该能起到消毒的作用，就是新找到的百姓们还需要彻彻底底的洗个澡，消个毒，喝点汤药。
“你是要出去找人吗？”顾南星抬起头，她也想做点什么，虽然不是出门找人。
因为她不会骑马，去了像添乱。
“是，不过你和知韵也有任务哦，后面那些阿姨姐姐什么的伤心需要你们去安慰一下，帮我看着一点，如果有谁有困难，也需要你们帮帮忙，”浅煜陌伏在她的耳边用气音说着，“如果伤心过度，可能会有人轻生。”
顾南星朝浅煜陌敬了个礼：“好的!Salute!”
“对了，你们要做好防护。”浅煜陌从后面拿出一些浸满药汁的口罩，分发给了他们。
顾南星闻了一下，感觉苦苦的：“平替口罩？”
“嗯。”浅煜陌见大家都戴上了口罩，便转头骑上马跟着其他官员去找失踪的人。
庙里除了受难的百姓还有来帮忙的官员和好心人，他们走进庙里，对周围的人感觉陌生却又心疼。
庙里的都是平安活下来的人，受了伤的百姓在镇上的医馆诊治，先离开的人看到自己的亲人平安回来，难掩激动，但也有知道亲人死讯后脱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