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何家院里飘着饭菜香,一家子围坐在八仙桌旁有说有笑吃晚饭的当口,胡同口的寒风里,阎解成正缩着脖子来回踱步。
他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褂子,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死死盯着胡同深处的岔路口——那是徐桂花回来的必经之路。
自打身子骨稍好利索些,夜里炕上那点事儿总算能支棱起来几分,不再像从前那样束手束脚。
他心里头憋着股劲儿,总想着多陪陪媳妇。
哪怕只是这样在冷风里等上半晌,看着胡同口的路灯盼着她的身影,心里也觉着踏实。
就盼着日子能慢慢热络起来,能让徐桂花对自己多笑两声,别总绷着张脸。
就在他搓着手哈着白气,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跟徐桂花说些暖心的话。
几个汉子勾肩搭背地从巷尾走过来,脚上的布鞋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咔咔”的声响。
阎解成本没在意,只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他们让路。
谁料走在最前头的瘦高个汉子,忽然扯着嗓门开了腔,那声音裹着风,直直往阎解成耳朵里钻。
“你们说说,那许大茂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腿还没好利索呢,就又跟个漂亮小娘们勾搭上了,啧啧!”
旁边一个长脸的中年汉子闻言,立马来了兴致,凑过去追问。
“哦?是轧钢厂那个放映员许大茂?就是以前老爱往各村跑,放电影的那个?”
“可不是他!”
瘦高个嗤笑一声,唾沫星子随着话音飞散。
“那小子以前去我们村放电影,就跟村西头那个俏寡妇眉来眼去的,没少被人戳脊梁骨!没想到这才消停几天,又能耐起来了!”
阎解成听着这话,心里竟莫名升起几分艳羡。
他最近身子确实恢复了些,虽说房事上还是不如从前,总弄得徐桂花不上不下的,但好歹比先前那阵子强多了。
他暗自琢磨,要是自己能像许大茂那样,讨女人喜欢,徐桂花对自己的态度,说不定也能热络几分。
这时,走在最后头的矮墩墩汉子,挠着后脑勺好奇地插了句嘴。
“那许大茂这回又勾搭上谁了?听你这口气,那小娘们长得还不赖?”
几个人脚步不停,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阎解成却像是被勾住了魂,下意识地竖起耳朵,连冻得发僵的身子都绷紧了,生怕漏听一个字。
冷风卷着巷尾的尘土,也卷来那瘦高个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阎解成的脑子里炸开。
“还能有谁?就是服装厂的那个徐桂花!听说啊,两人还是住一个四合院的呢,这会儿估摸着,还在徐桂花家的那个小院子里厮混呢!”
“徐桂花”三个字,狠狠刺在了阎解成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耳边嗡嗡作响,那几个汉子的脚步声、说笑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杂音。
他甚至顾不上琢磨这事的蹊跷——
这几个人怎么偏偏就在他跟前说这些,又怎么偏偏就把名字说得这么清楚,仿佛就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这段日子压在心头的疑虑,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徐桂花总是晚归,每次问起,都推说厂里活多;
她越来越爱打扮,脸上擦着雪花膏,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对自己愈发冷淡,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这些细节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里。
阎解成再也顾不上多想,胸腔里的气血翻涌着,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猛地转身,朝着徐桂花家的小院子狂奔而去,冻得发木的双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那小院的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还没落下,屋里传出来的动静,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阎解成的头上,却又瞬间点燃了他心底的怒火。
许大茂那得意洋洋的笑声,隔着薄薄的窗纸传出来,刺耳得很:“怎么样,桂花,我可比你家那口子强多了吧?”
紧接着,便是徐桂花那带着几分娇嗔的粘人嗓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着阎解成的心。
“大茂哥,你今儿可真棒,比我们家那个废物阎解成,强太多太多了……”
“那是!也不看看你茂哥是谁!”
许大茂的声音愈发得意,带着几分飘飘然的炫耀,“往后你要是想舒坦了,尽管找我,保准让你满意!”
阎解成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一眼瞥见门后倚着的一根木棍,想也没想就抓了起来,攥得指节发白。
紧接着,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门板被踹得向内撞去,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阎解成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提着木棍就冲了进去,嘴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许大茂!你个狗娘养的!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阎解成红着眼睛闯进来的瞬间,徐桂花脸上半点慌乱都没有,反而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冷光。
她甚至没多看阎解成一眼,抬手就把猝不及防的许大茂往盛怒的阎解成那边用力一推,动作干脆利落。
许大茂正沉浸在得意的劲头里,冷不丁被这么一搡,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脑袋昏沉得厉害。
而徐桂花则趁机飞快地放下被掀到上面的衣裳,扯着衣角拉平褶皱。
她又手忙脚乱地提起挂在腿弯的裤子,指尖哆嗦着系好裤带。
衣襟都没顾上捋顺,就抓起搭在炕边的棉袄披在肩上,蹬上炕下的布鞋,连头都不敢回,踩着慌乱的步子就往门外溜。
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不过眨眼的工夫,徐桂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院门外。
屋里的许大茂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阎解成,还有那根高高扬起的木棍,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甚至来不及喊出声,木棍就带着风声,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砰!”
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许大茂凄厉的哀嚎,在狭小的屋里炸开。
第一棍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嘴里顿时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几颗牙齿混着血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疼得浑身抽搐,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想要躲开这雨点般的棍击,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
“解成!解成哥!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阎解成此刻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句求饶?
他死死盯着许大茂那条本就伤没好利索的左腿,咬着牙,一棍接一棍地狠狠砸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清晰地传入耳中。
许大茂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瘫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裳。
那条伤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想要喊徐桂花来救自己。
可门外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那扇被踹开的木门,在穿堂的冷风中吱呀作响,卷进来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冰凉,彻骨的寒意,比身上的疼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