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之心，仙人之体，既是一种强大实力的保证，也是一种桎梏限制。
不得回归红尘，不得有凡尘俗世的欲念。
仙人动情，便是会跌落境界，再度成为修士。
琼华上人，便是处于如此境地，既需要承担仙人境界的雷罚，也回不到凡尘俗世的逍遥恣意。
方恒缓步走来之时，琼华已经看出了他的纠结，“方恒，你是在纠结什么吗？”
方恒没有隐瞒，直言道：“如果想要炼制完整的风雷翅，还需要上人的仙人之心与仙人之体。”
“你是因为这个而面露难色？”
“是。因为我并不知道，失去仙人之心与仙人之体的你，会不会因此失去性命。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愿意尝试。”
琼华上人像是慈爱的大姐姐，轻轻抚摸方恒的头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成就文圣与胜佛，让五州大陆脱离仙魔大界的计划，是否是正确的。”
“嗯？”
方恒很少，或者是就没有在这修真界中，与任何人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可是，他竟然没有任何推拒，甚至，还很享受这种安慰。
在这方修真界中，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吐露心声，尽管知晓自己主角的身份，也举世皆寂。
现在，琼华上人就像是他的姐姐，在抚慰他孤寂的心灵。
因为心中纷乱，方恒甚至没有在意琼华上人说的话。
琼华上人继续说道：“脱离仙魔大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行为。一旦失败，整个五州大陆都会被彻底抹杀，并且，很有可能波及其他界域。”
“可是，即便我不这么做，众生也是仙宗无名的天人灵丹材料，会在不明不白中，化作他人长生的底蕴。”
方恒终于恢复一定神智，“上人的意思是，无论您做不做这件事，众生都面临着覆灭的危机，成就文圣与胜佛，反而有一线生机，对吗？”
琼华上人并没有回答正确与否，而是道：“这些凡人，其实并不会知晓真相，即便没有天人灵丹的炼制，即便没有天道的覆灭，他们匆匆百年的时光，也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真正会感觉到的，知晓真相的，其实是修士。甚至，只有那些最高级的修士，拥有悠久的寿元，才会明白这件事的真相。”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究竟要不要如此做。凡人，低阶修士，因为无知，反而会获得最安静祥和的生活。”
方恒抬起头，正对上琼华上人那充满温情的眼眸。
“方恒，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方恒是真的不知道。
他还记得刚刚来到这修真界，还记得自己的雄心壮志。
可是，他开始有了迟疑。
换做是以前，他会说谁造成的这样的困境，谁去抉择。
但修真界，不是现实，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磨平一切问题。
也不是依靠他所谓的现实理论，就能横行。
每一个选择，每一次抉择，都会有生命，随之逝去。
冰冷的文字，并不能让人心有感触。
只有真正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才会知晓究竟有多沉重。
“上人，最后，还是选择了，脱离仙魔大界。”
“是的，这是我的选择，势必也会承担代价。仙宗无名，天人灵丹，其实只是很小的考验，真正可怕的，是天地规则秩序。”
琼华上人站起身，“如果我们五州大陆成功了，脱离了仙魔大界的掌控，即便是仙帝，也无法动用道则改变。那么，你说其他界域，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方恒默然无语。
他还是只能思虑到自身，以及所处的五州大陆。
却不能想到，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
他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可现实是，他天真的如同孩童。
“我，我该怎么做？”
方恒第一次，没有了主见。
炼制风雷翅，是否真的有必要？失去仙人之心，仙人之体，琼华会不会死？为了五州大陆付出了那么多，真的牺牲琼华，他能够狠下心吗？
琼华上人将方恒揽入怀中，“方恒，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做任何选择，都会留有遗憾。”
“那么你需要考虑的，不是涉及到他人，关乎到未来的影响。而是要问问你自己，你是否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是否无怨无悔？是否，问心无愧。”
方恒闭上眼睛，“我，炼制风雷翅，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为了五州大陆？是为了自我私利，还是为了芸芸众生？”
“上人，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方恒睁开眼睛，心中的阴霾逐渐消散。
“我行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而这条路，吾道不孤。”
琼华上人拍了拍方恒的肩膀，“那么，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上人，您会后悔吗？”
“从来都不。”
“即便是，殒命吗？”
“我并不知道，失去仙人之心，失去仙人之体，自己会如何。但是我知道一点，这件事，应该有人去做。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不是五州大陆，也会是其他界域。”
方恒点点头，“一件事情，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总会有需要修正的一天。”
“不错。所以，你跟我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其实，我并不能理解你。我只是能说一下，我的抉择。”
琼华上人，选择了告知文圣与胜佛真相，同时也背负着整个五州大陆的性命。
“琼华姐姐！”
方恒不想再叫上人了，显得太过疏远。
而且，他也不知道，今日之后，他还能否再见琼华。
“我很开心，有人这么称呼我，当初我飞升仙界之后，家里的人，早已归于尘土几百年了。谢谢你，方恒。不，弟弟。”
“我会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而且永不后悔。”
“无论我在与不在，看到风雷翅，就像看到姐姐一样，好不好？”
方恒狠命点点头，如果这就是代价，那他背着了。
“风雷翅啊，但愿你能帮助我这小弟，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