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竹苑的竹叶上还凝着露珠。
慕星黎正倚在案前调配灵露，忽听得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霜带着四名执法堂弟子立在门口，玄铁剑穗子在晨风中翻卷，泛着冷光。
\"慕师妹。\"冷霜抱了抱拳，面色比平日更沉，\"执法堂接报，有人指控你私藏违禁丹药。
按门规，需搜查你的居所及储物戒。\"
慕星黎指尖的玉瓶微微一顿。
她昨夜才在黎玄澈的灵力庇护下安睡，此刻晨雾里却骤然笼来阴云。
但她垂眸时睫毛只颤了一颤，便将灵露收进锦盒，抬眼时神色已淡如青竹：\"冷执事请。\"
执法堂弟子的玄铁剑挑开纱帐时，慕星黎注意到为首那名弟子的指节泛白——显然是被叮嘱过要仔细。
直到那枚雕着缠枝莲纹的玉瓶被从妆匣最底层翻出，冷霜的瞳孔微微一缩。
玉瓶里残留着暗褐色丹渣，凑近能闻到一丝腐草般的腥气。
\"这是......\"冷霜话音未落，院外已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弟子，白芷正从人群后挤出来，素白裙角沾着晨露，眼眶却红得像刚哭过：\"我就说昨夜见她鬼鬼祟祟！
那丹药黑气缭绕的，定是禁术用的蚀骨丹！\"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慕星黎望着白芷指尖微微发抖的模样——那分明是刻意控制的颤抖，倒让她想起前世在药庐里，有人故意打翻她的炼药鼎时，也是这般带着表演意味的惊慌。
\"跟我去丹阁偏殿。\"冷霜将玉瓶收进封禁袋，\"鉴丹阵不会说谎。\"
丹阁偏殿的檀香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慕星黎被带至阵前时，瞥见殿角的灵识镜正泛着幽蓝光芒，那是能映照出三日内心神波动的法器。
白芷跟在冷霜身后，每走一步都要偷瞄她一眼，眼尾的胭脂被晨露晕开，倒像是急得落了泪。
\"启阵。\"冷霜一声令下，鉴丹阵的纹路在地面亮起。
慕星黎看着执法堂弟子将玉瓶递入阵心，丹渣遇阵光立刻腾起黑雾，其中竟裹着几缕暗红血丝——这确实是禁术\"蚀骨丹\"的特征。
\"慕星黎，你还有何话说？\"白芷突然拔高声音，手指几乎戳到慕星黎鼻尖，\"我昨夜亲眼见你把这瓶子塞进怀中！
你修炼的灵泉是邪术，连丹药都是禁物，你根本不配做千幻神宗的弟子！\"
围观的弟子们交头接耳，有几个昨日在宴会上向慕星黎敬过酒的，此刻都别开了脸。
慕星黎望着白芷因激动而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
她前世被亲妹推下悬崖时，那小丫头也是这样，用哭腔喊着\"姐姐不是故意的\"，耳尖却因为得逞而发红。
\"我要亲自查验这玉瓶。\"她转身对冷霜道，\"请借我一滴灵泉水。\"
冷霜皱眉：\"灵泉水......\"
\"我用自己的。\"慕星黎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滴莹白水珠——那是她丹田灵泉中最清冽的一滴，带着九尾血脉特有的温热。
水珠滴落玉瓶时，丹渣突然发出\"嗤\"的轻响，黑雾竟像被烫到般蜷缩，露出底层若隐若现的金纹。
\"符纹？\"人群里有人轻声惊呼。
慕星黎眯起眼。
那道金纹细如发丝，却在灵泉水的浸润下逐渐清晰——是个\"破\"字，正是白芷最擅长的破障符纹路。
她记得上月白芷在演武场展示符箓时，为了炫耀，特意在符尾刻了这个私印。
\"白芷道友。\"她转身看向脸色骤白的白芷，\"这符纹的气息，与你常用的破障符如出一辙。\"
殿中霎时安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的噼啪声。
白芷后退半步，撞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到冷霜脚边：\"你、你血口喷人！
我根本没碰过这瓶子！\"
\"是否碰过，查一查便知。\"
清冽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黎玄澈身着月白广袖，腰间玄狐玉坠随着步伐轻晃，他站在门口时，连鉴丹阵的光都暗了几分。
白芷见他来，嘴唇瞬间没了血色，手指绞着裙角几乎要扯出线头。
\"冷执事。\"黎玄澈目光扫过白芷，\"执法堂有秘术可查器物接触者的灵力残留。\"
冷霜立刻点头，取出一枚青铜镜。
当镜面映向白芷时，镜中赫然浮出与玉瓶底相同的\"破\"字符纹，随着镜面转动，竟连成半枚完整的破障符——正是白芷三日前为三长老炼制的那批符纸所用的纹路。
\"不可能......\"白芷踉跄着后退，\"顾师兄说......\"她突然捂住嘴，眼底闪过惊恐。
\"顾苍梧？\"黎玄澈重复这个名字时，尾音极轻，却像冰锥刺入骨髓。
白芷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决堤：\"是他让我把蚀骨丹丹渣放进她妆匣的！
他说只要让她身败名裂，就能......就能......\"
\"够了。\"冷霜冷喝一声，执法堂弟子立刻上前扣住白芷手腕，\"私藏禁药、诬陷同门，按门规贬为外门杂役，核心弟子令牌没收。\"
殿外的议论声此刻变成了倒抽冷气。
裴时倾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捻着胡须对身旁弟子低语：\"能在危机中抓住对方破绽，这心智......\"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
他站在光里，眼尾的泪痣被晨光染得温柔，见她望来，便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
\"有我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这句话像一颗温热的石子投入心湖，慕星黎忽然想起前世在乱葬岗被邪修围攻时，她咬着牙独自硬撑的模样。
此刻丹阁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身上，她忽然觉得，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暖。
白芷被押走时，经过慕星黎身边。
她突然抬头，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你等着......\"
话音未落便被执法堂弟子捂住嘴拖走。
慕星黎望着她被扯乱的发丝，心中那根紧绷了两世的弦，终于悄然松了几分。
丹阁外的玉兰树正抽着新芽，风过时落了几片花瓣在黎玄澈肩头。
他伸手替慕星黎拂去发间沾的香灰，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晨露：\"去我那里用早膳？
灵厨新制了桂花糕。\"
慕星黎点头，转身时瞥见偏殿角落的灵识镜——镜中映着她的身影，身后是黎玄澈微弯的眉眼。
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站在镜中。
而此刻的外门杂役房里，白芷攥着被没收的核心弟子令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走，她望着令牌上被磨去的灵光，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顾师兄说过，就算贬为杂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