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来得毫无预兆。
慕星黎指尖的五行灵力刚凝成淡金色光罩，眼前便骤然一黑。
潮湿的石屑味涌入鼻腔，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与方才黑影碎裂时的黑暗不同，更像是某种刻意的遮蔽。
前世血祭当日，慕华安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先让她在密室内失了视物，才动手剜心。
“别慌。”黎玄澈的声音就在身侧，带着神族特有的低沉沙哑，尾巴尖轻轻扫过她手背。
她感受到温热的灵力顺着接触点窜入掌心，再抬头时，身周已浮起细碎的银芒，与她的金光交缠，在黑暗中织出一片朦胧的光网。
风无痕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捂着左肩的动作顿了顿，伤口渗出的血在掌心凝成暗红的血珠，“是幽冥卫的掩息术。”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他们怕我们看清机关。”
云阡润的指尖在虚空划出微光，那是阵法师特有的探知手势。
她的袖摆擦过慕星黎的手臂，带着冰玉般的凉意：“东南方有灵力波动。”她突然顿住，“石像手里的书……在发烫。”
慕星黎顺着她的指引转头。
银芒与金光交映下，那尊半人高的石像手中，原本蒙着灰的古卷正泛着幽蓝微光，封皮上的骷髅纹像活了般蠕动。
她想起前世死时，慕华安念的咒语里也有类似的纹路——当时她疼得意识模糊，只听见“幽冥录主”四个字。
“这书是关键。”黎玄澈的金色眼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他抬手按住石像额头，灵力注入的瞬间，石像头顶的莲花纹突然裂开，露出嵌在其中的血玉。
“血玉引魂，古卷镇灵。”他指尖掠过血玉上的刻痕，“他们用你的血脉养这玉二十年，就等今天血祭时，用玉中怨气唤醒幽冥录主。”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以为慕华安是爱她的，毕竟他在她被修士追杀时收养了她，在她灵力停滞时为她寻药，直到血祭当日，他亲手剜心时说：“你这九尾血脉，本就该为我所用。”原来从她被捡回的那天起，她就只是一盘棋中的棋子。
“先看古卷。”风无痕突然上前，断剑的裂痕在微光中像道狰狞的疤。
他扯下腰间的布带缠住伤口，动作粗粝却迅速：“我在紫霄仙宗时见过类似记载，幽冥录主需得‘活祭’才能完全苏醒——你现在活着，他们的阵就差最后一步。”
云阡润已经翻开古卷。
她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轻颤，每翻过一页，四周的黑暗便退开几分：“这里有破阵咒……”她突然抬头，眼底映着纸页上的血字，“但需要施咒者的心头血做引。”
慕星黎几乎是立刻按住自己心口。
那里还留着前世被剜心的灼痛，此刻却因这个认知跳得极快。
她看向黎玄澈，后者金色眼眸里翻涌着暗潮，显然也想到了其中关窍——若用她的血，等于主动送进对方陷阱；不用，这密室怕是撑不过半柱香。
“我来。”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黎玄澈的尾巴尖“唰”地缠住慕星黎手腕，力道却轻得像怕捏碎瓷娃娃：“不行。”
风无痕的断剑重重磕在石地上，溅起火星：“我是叛徒，命不值钱。”
云阡润的指尖已经咬破，血珠坠在纸页上，却被古卷自动弹开。
她苦笑着收回手：“没用的，这书认血脉。”
慕星黎突然笑了。
她抽出被黎玄澈缠住的手，轻轻覆上他的狐尾。
毛绒的触感透过灵力光罩传来，像前世他第一次抱她时，裹住她的那条狐裘。
“师尊，”她仰头望进他金色眼眸深处，“你教我的‘弑神’，不就是要我自己握剑吗？”
黎玄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狐尾无意识地卷起她一缕发丝，那是他惯常的安抚动作：“我在你识海留的守护咒……”
“够撑到破阵。”慕星黎截断他的话。
她取出腰间的匕首，刃尖抵住心口时，突然顿住——前世的疼意涌上来，眼前闪过慕华安举刀时的冷笑，闪过黎玄澈在她濒死时撕裂虚空的狐影。
她深吸一口气，刀尖往下移了寸许，在小臂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滴在古卷上的瞬间，纸页突然腾起幽蓝火焰。
云阡润惊呼一声后退，却见那火非但没烧书，反而顺着纸页纹路窜向四周，在密室石壁上勾勒出金色阵图。
黑影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慕星黎看见无数黑点在阵图边缘聚集，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成了！”风无痕的断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他反手将剑插入地面，“这是紫霄仙宗的锁魂阵！”
黎玄澈的狐尾瞬间展开，九条毛绒大尾在身后如银瀑翻卷。
他指尖结印，金色眼眸里跃动着神族特有的咒文：“星黎，引动阵眼！”
慕星黎感觉识海里的青铜书在发烫。
两本书融合后的力量顺着经脉窜向指尖，她抬手按在阵图中央的骷髅纹上。
剧痛从掌心炸开，却远不及前世剜心之痛——这一次，她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持剑的人。
“轰——”
密室顶端的石屑簌簌落下。
黑影的咆哮声突然拔高，却在触到阵图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慕星黎喘着气后退，黎玄澈立刻扶住她，狐尾裹住她发颤的双腿。
“还没完。”云阡润突然指向密室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去。
那里原本只有半块坍塌的石砖，此刻却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石缝里往外钻。
风无痕的断剑再次嗡鸣，黎玄澈的狐尾竖成戒备的弧度，慕星黎握紧匕首，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在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摩擦声越来越近，混着某种黏腻的湿响。
黑暗中，有幽蓝的光一点点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