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竹舍笼罩在薄雾里，慕星黎蹲下身拾起台阶上那半枚碎玉，指腹划过玉面凸起的并蒂莲纹——这确实是紫霄仙宗独有的同心佩，与前世她在慕华安书房见过的那枚，连裂痕走向都如出一辙。
“三师兄。”她捏着碎玉转身，正见云阡润抱着个青铜阵盘站在院门口，月白色的道袍被晨露浸得发暗，“来得正好。”
云阡润抬步跨进门槛，目光扫过她掌心的碎玉，眉峰微挑：“紫霄的东西？”
“昨晚山顶的黑影。”慕星黎将碎玉收进袖中，引着他在竹桌旁坐下，“对方没取我性命，甚至没留下攻击痕迹，只在我窗台上放野菊，今早又留同心佩。”她屈指叩了叩桌案，“这更像试探——试探我对紫霄的敌意，试探宗内是否有能察觉他们的人。”
云阡润放下阵盘，指尖在青铜纹路间游走：“我查过昨夜山顶的守山大阵。那片区域的监控灵纹被人用腐毒侵蚀了半个时辰，手法很像紫霄暗卫的‘蚀骨术’。”他抬头时眼底闪过寒芒，“他们在测试我们的防御漏洞。”
慕星黎垂眸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忽然轻笑一声：“既然是试探，我们便给足他们‘破绽’。”她抬眼时眸中寒星流转，“三师兄去启动所有闲置的监控阵法，重点排查后山与藏书阁周围。我去藏书阁装成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们要观察，总得离近些。”
云阡润的手指在阵盘上顿住，片刻后低笑：“小师妹这招引蛇出洞，比我当年在阵道阁设的困兽局还妙。”他将阵盘推至她面前，“若有异动，阵盘上的朱红点会连成线，直指对方藏身处。”
日头升到中天时，藏书阁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慕星黎随意抽出一本《百兽图谱》，眼角余光瞥见二楼转角处闪过一道玄色衣角——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正是昨夜山顶黑影身上的。
她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悄悄按在腰间的玉坠上。
这是她的空间灵泉入口，随着灵力注入，一丝清甜的灵气顺着呼吸散入空气——足够微弱，却能被灵泉特有的水属性灵力标记。
“《上古妖兽志》……”她故意念出声，抱着书走向最里侧的古籍架。
绕过雕花木栏时，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像在给跟踪者打节拍。
穿出藏书阁后门时，她脚步微顿。
眼前是片废弃的庭院，老梅树的枯枝张牙舞爪，青苔在砖缝里泛着幽绿。
她背对着门站定，指尖摩挲着袖中短刃的刻纹——这是黎玄澈用天外陨铁为她锻造的，刃身淬了九尾狐族的破妄咒。
“簌簌——”
身后的枯枝突然断裂。
慕星黎握着书的手一松，《百兽图谱》“啪”地砸在地上。
她转身时露出惊慌的神情，却在瞥见那道玄色身影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黑影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
他见慕星黎后退半步，嘴角勾起阴鸷的笑，正要扑上，忽听头顶传来冰锥坠地的声响。
“谁在那里？”
清冽如霜的声音自梅树顶端落下。
黎玄澈负手而立，月白色的广袖被风卷起，发间的青玉簪子泛着冷光。
他目光扫过黑影时，空气中骤然凝结出冰晶，连梅树的枯枝都结了层白霜。
黑影瞳孔骤缩，转身欲逃，却在触到院门口时撞进一层无形屏障。
他惊觉自己的灵力被压制，这才想起方才追来时，那股清甜的灵气里藏着的——是千幻神宗特有的锁灵印。
“师尊。”慕星黎弯腰捡起书，指尖悄悄擦过地面的灵纹，“不过是只急着咬人的疯狗。”
黎玄澈跃下梅树，站到她身侧。
他望着黑影挣扎的模样，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你早就算到他会跟来？”
“紫霄的暗卫最耐不住性子。”慕星黎将书重新抱在怀里，目光扫过黑影腰间晃动的青铜令牌——那是紫霄“血鸦卫”的标记，“我留了灵泉的气息，他们闻着‘肥肉’的味儿，哪能不扑？”
黑影突然发出一声闷吼，咬破舌尖喷出黑血。
血雾中他的身形开始模糊，竟是要自毁灵识。
黎玄澈抬手轻挥，一道金芒闪过，黑影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般瘫软在地。
“留活口。”慕星黎蹲下身，扯下黑影的面巾。
那是张陌生的脸，左颊有道蜈蚣似的伤疤，“他不过是棋子，我们要找的是下棋的人。”
此时云阡润的传讯符突然在慕星黎袖中发烫。
她展开符纸，只见上面用阵纹写着一行小字：“黑影逃向幽冥谷，阵法追踪显示其与谷内禁制有灵力共鸣。”
“幽冥谷？”黎玄澈眉峰微蹙，“那是千幻神宗封印上古邪修的地方，禁制错综复杂，连我都……”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选那里。”慕星黎将符纸捏成灰烬，“若能顺着这根线摸进去，或许能查到紫霄和慕华安勾结的证据。”她抬头看向黎玄澈，眼底有星火跳动，“师尊，我要去。”
黎玄澈凝视她的眼睛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我陪你。”
傍晚的幽冥谷笼罩在阴雾里，谷口的“封魔碑”爬满青苔，碑上的符文泛着暗红。
慕星黎刚踏过界碑，便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笑声。
“慕师妹倒是心急。”林绾从雾中走出，鹅黄色的宫装在阴雾里像团腐烂的花蕊，“这幽冥谷的禁制，连长老都不敢随便闯，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慕星黎望着她指尖爬动的赤蛊，冷笑：“林长老不在自己的静室养蛊，倒有闲心来送我？”
林绾的眼尾细纹因笑意皱成一团：“我是怕你死得太孤单。”她抬手一挥，数千只赤蛊从袖中涌出，在谷口织成一张血网，“这蛊网沾到灵脉就化骨，你若是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倒能……”
“聒噪。”黎玄澈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
他抬手间，一道狐火从指尖跃出，赤蛊触到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林绾的脸色骤变，正要后退，却见慕星黎已经越过她，往谷内走去。
“跟上。”慕星黎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阴雾越来越浓，前方的路渐渐模糊。
就在三人走到谷中深潭时，潭底突然传来细碎的低语声。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内容，带着腐朽的潮气，直往人骨缝里钻。
慕星黎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黎玄澈。
他的眼神同样凝重——这低语声，不似活人的声音。
潭水突然翻起黑浪，低语声陡然清晰了些。
慕星黎勉强听清几个词，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解印……”
“……”
“九尾……血……”
阴雾中，幽冥谷深处的古老封印，正随着这诡异的低语，发出细微的破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