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彻骨髓的星屑在祭坛上打着旋，陆昭明左眼的黑洞疯狂吞噬着阵眼溢出的灵力流，每一缕星光没入瞳孔都像烧红的铁钎捅进颅骨。他死死按住剧颤的右臂，掌心下九曜玄骨灼出的金纹已蔓延至肩胛——那是强行逆转星轨撕裂经脉的代价。
“重力场……还在增强！”敖烬的覆海戟插进祭坛裂缝，龙血顺着戟刃滴落成冰。三十倍重压让他的龙鳞寸寸崩开，却仍横挡在众人身前，硬生生扛住穹顶坠落的半截星轨。青铜巨轨擦着他脊背砸进地脉的刹那，百里惊鸿的断水剑骤然出鞘！
铿——！
剑锋劈在星轨上的声音竟是空的。
那截承载着三界灵脉的庞然巨物，此刻脆如风干的琉璃。
“星髓被抽空了。”慕青璇的声音从祭坛边缘传来。她指尖悬着三根金针，针尾缠绕的天机丝正刺入自己太阳穴。殷红血珠顺着丝线倒流进罗盘裂缝，蛛网般的裂痕竟短暂弥合了一瞬。天衍罗盘嗡鸣着浮空，投映出大阵核心的虚影——
三百六十根星轨交错处，一团人形阴影正鲸吞阵眼能量！
“是牧神者的‘噬星蛊’。”轮椅碾过玉砖的声响打破死寂。晏清尘袖中金针暴雨般射向阴影，却在触及的前一秒诡异地悬停半空，“青璇，你早知道阵眼有异？”
慕青璇的罗盘突然炸开一道血光！
无垢仙体承受的百倍痛楚终于冲破极限。她踉跄跪地，呕出的血里混着冰晶，那是苏九娘妖丹破碎的寒毒反噬。陆昭明猛地扭头，左眼黑洞骤然收缩。
“别动！”晏清尘的金针扎进他颈侧，“你的经脉现在就是张破网，再催动玄骨会直接兵解！”
针尖刺入的剧痛反而让陆昭明清醒了一刹。
他看见慕青璇染血的指尖正颤抖着指向阴影心口——
那里嵌着半枚星陨玉佩，与他怀中的残玉严丝合缝。
“那是……我的玉佩？”陆昭明怔住。
“是三百年前的你。”镜琉璃的水晶面具在星轨幽光下泛着冷色。她手中的虚空镜碎片映出阴影真容：玄渊阁纹章的银袍，左眼和他如出一辙的银瞳，只是瞳孔深处没有黑洞，而是燃烧着九簇金焰。
“上一任玄骨宿主。”百里惊鸿灌了口酒，酒液却从喉头撕裂的伤口漏出来，“当年他抽干星髓想弑神，却被炼成了阵眼养料。”断水剑突然指向慕青璇，“天机阁的傀儡，你引我们来此究竟要喂饱多少怪物？”
剑风扫过慕青璇的鬓发，一缕青丝断落。
发丝坠地的瞬间，竟化作莹白傀儡丝！
死寂。连敖烬鳞片摩擦的声响都消失了。
晏清尘的金针僵在半空，镜琉璃的虚空镜咔嚓裂开细纹。
“三千冰棺里的替身傀儡……”陆昭明的声音哑得吓人，“原来不止是替死，更在继承本体修为？”他踏前一步，左眼黑洞掀起灵力飓风，“神农谷那三百具冰棺，装的都是你的‘养分’吧？”
慕青璇笑了。唇角淌下的血线滴在傀儡丝上，烧出焦黑的洞。
“是容器。”她染血的指尖点向自己心口，“当巡天使的修为灌满这具身体，就会被抽回本体——就像你们此刻在做的。”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皮肤下竟嵌着罗盘状的机括！齿轮咬合处，三百道血线正顺着傀儡丝流向虚空。
“天机阁主用移花接木秘术，把你们的力量通过我输送给噬星蛊。”她眉心朱砂印寸寸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傀儡烙印，“无垢仙体不是抗毒，是能同时承受三百种灵力灌输啊……”
轰——！
陆昭明一拳砸在祭坛玉柱上。
不是愤怒，是左眼黑洞失控的剧痛让他必须抓住什么。玄骨金纹顺着手臂窜上脖颈，所过之处皮肤龟裂如旱地。
“为什么？”他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慕青璇望向虚空镜里燃烧的九簇金焰。
“因为上一任玄骨宿主，是我亲手送进阵眼的。”她染血的指尖抚过心口机括，“而这一次，阁主要用你的玄骨重铸登天梯——”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悬停半空的三百六十根星轨突然倒转！敖烬的覆海戟被巨力扯向阵眼，百里惊鸿的断水剑脱手飞出。镜琉璃的水晶面具轰然炸裂，露出的半张脸竟布满与慕青璇相同的傀儡烙印！
“小心重力反转！”晏清尘嘶吼着甩出金针。
太迟了。
整座祭坛像被无形巨手翻了个面。陆昭明随着崩裂的玉砖坠向穹顶——那里已变成新的大地。失控的左眼黑洞疯狂撕扯星轨，破碎的星光洪流中，他看见慕青璇在倒转的乱石间坠落。
她心口的傀儡丝正一根根崩断。
三百道血线回流进身体的刹那，她突然朝他做了个口型：
“斩星。”
陆昭明瞳孔骤缩。
九曜玄骨在这一刻灼穿脊背！他借着下坠之势拔出敖烬的覆海戟，龙族重水裹挟着左眼溢出的黑洞漩涡，化作撕裂星河的巨刃——
戟刃斩落的却不是星轨。
是慕青璇心口连接虚空的最后三道傀儡丝！
丝线断裂的脆响淹没在星轨崩塌的轰鸣中。
陆昭明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她心口机括齿轮崩飞，裸露的青铜腔体里，半枚星陨玉佩正嵌在血肉中嗡嗡震颤。
“现在……”她染血的手指突然刺进自己胸腔，硬生生抠出玉佩，“该物归原主了。”
温热的玉佩拍进陆昭明掌心，与他的残玉撞出清鸣。双玉合璧的刹那，噬星蛊阴影发出凄厉尖啸！阵眼能量倒灌进陆昭明左眼，黑洞深处九簇金焰轰然炸亮——
“不好！”镜琉璃尖叫着掷出虚空镜，“他在吸收三百年前的自己！”
悬天祭坛彻底崩塌。
星轨碎片如暴雨倾泻的刹那，陆昭明在漫天坠落的玉屑中看清了慕青璇最后的眼神。
没有痛楚，没有恐惧。
只有傀儡丝尽断后，属于“慕青璇”的、第一次真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