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振聋发聩。
陆宝儿微微一笑，对顾战说：
“顾将军，您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缩头乌龟，如今还要缩下去吗？”
顾凌霜明白顾战当年的不得已，但她无法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
“爹，不管是为了顾家军，还是为了当年被冤死的人，我都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说完，顾凌霜便上前一步，走到祁慕身边：
“六爷，这个窟窿我陪你一起捅！”
陆宝儿和林刀也上前一步，笑道：
“刀已赊出，断无收回之理，也算我和林林一份。”
冯七更不用说，主子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周玉的声音：
“你们要做什么，也算小爷一份吧！”
听到这声音，祁慕脸色微变：
“宁瑕，你怎么回来了？”
周玉上前，愤愤捶了祁慕一拳头：
“你要去作死，爷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
祁慕眉头微紧：“宁瑕，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你不能和我一起！”
周玉把头一扭，冷哼道：“晚了！”
“这条贼船，小爷非上不可！”
“宁瑕……”
祁慕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李怀霖也来横插一嘴：
“既然宁瑕都来了，那不如也算我一个。”
祁慕大惊失色：“怀霖，宁瑕不能掺和这件事，你更不能！”
身为皇子，他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更何况要对付的还是他的亲祖母，即便事成，他也会落个不孝的罪名。
祁慕怎么敢把李怀霖牵扯进来。
“你们俩个能不能听我一句劝，这事你们真不能出面！”
李怀霖笑道：“谁说我们要出面了。”
“我与宁瑕不掺和，给你们出个主意总行吧！”
“祁老六，你要是再废话，小爷就跟你恩断义绝！”周玉愤愤道。
祁慕看他们坚定的样子，不由得感动。
“我祁羡之何德何能，有你们二位挚友！”
顾战看着这帮年轻人，顿觉羞愧难当。
三十多年前，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没有他们的勇气跟上位者一搏。
这才招致今日顾家军的惨祸。
顾战费力地站起身，走到冯鬼娘的棺材前跪下：
“对不起！我没能完成对尚林的承诺，也没能照顾好你！”
“冯鬼娘，这一次我不当缩头乌龟了！我要跟这群孩子一起，翻案！！”
当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周围的怨气瞬间消散了。
与此同时，顾家军中生病的将士竟慢慢有了好转的迹象。
很快，军中便有人来报这个好消息。
顾战欣喜若狂：“你说的是真的？瘟疫好了？”
小兵连连点头：“属下不敢欺骗将军，大家的瘟疫的确都转好了！”
顾战欣喜之下，又对冯鬼娘的棺材抱拳道谢：
“多谢你饶过他们！”
陆宝儿提醒：
“顾将军，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们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
顾战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认真点头：
“不错！”
“陆姑娘，此事牵涉颇深，我顾战是个大老粗，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还得请你助我们。”
陆宝儿垂眸轻笑一声，随后看向祁慕：
“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六爷是不是应该跟我们坦诚相对！”
祁慕想了一会儿，看着陆宝儿道：
“这件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祁慕九岁。
身为祁家最小的孩子，他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一混世魔王，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原也不打紧，毕竟谁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奈何祁家势大，朝堂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拼了命也想撕下块肉来。
大人动不得，便只能从孩子身上下手。
祁慕自幼擅丹青，尤其人画得最好。
那日，弘文馆中一些年龄稍大的孩子激他比试，引他画了幅九龙图。
这九龙图无非就是九条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画出来容易，画好难。
祁慕虽年幼，但九龙图也被他画出来了。
可就在第二天，这幅画却失踪了。
两日后，画出现在了皇上面前，不仅如此，画还被人动了手脚。
画中龙之长子囚牛被二子睚眦踩在爪下。
睚眦身穿龙袍，头顶王冠，脚下的囚牛如同手下败将。
当今皇上是先帝长子，而谋逆的晋王是二子，此画的寓意可想而知。
皇上见画大怒，纵使祁振理求情，祁慕还是被关进了监牢。
藐视圣上，最轻也要被判流放，永世不得回望都。
祁振理和祁远道跪在大殿外数日也不曾让皇上改变心意。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救了祁慕。
“谁这么大本事，能在这种情况下让皇上饶过六爷？”陆宝儿问。
祁慕苦笑一声：
“他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
“这人是我的师傅，华承德。”
陆宝儿眸光微闪：“姓华？他跟华青山什么关系？”
“他是华青山的儿子。”祁慕沉声道。
“当年军饷被换成假的后，就有人举报华青山私吞库银，还找出了些莫须有的罪证。
先帝多疑，便命人搜查尚书府，没想到还真找到了几箱刻有官印的银子。
人赃并获，于是华家被抄了家。
三族男子全部斩首，女子全部没入贱籍，三代不得脱籍。
华青山拿出祖传的免死金令，这才保住了华承德的命。”
林刀：“那你跟华承德又是怎么成为师徒的？”
祁慕低头，抿唇一笑：
“你们或许没听过华承德这个名字，但一定听过拨云居士。”
“拨云居士？”陆宝儿和林刀一脸懵。
“抱歉！六爷，我们孤陋寡闻了！”
祁慕：“额……总之拨云居士的画千金难求，受许多文人追捧。”
“当时爷年轻气盛，一听说拨云居士画得比我好，便找到他比试，结果爷输了，这才拜他为师。”
陆宝儿忽然眯眸，觉得有些不对。
“华承德是罪臣之后，文人崇尚名节，怎会如此吹捧他的画？”
祁慕丢给她一个钦佩的眼神：
“不愧是宝大师，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可惜当年小小的爷压根没察觉到被人算计了。”
林刀：“你的意思是华承德收你为徒是有意为之？”
祁慕微微点头：“没错！”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借你为华家翻案？”
陆宝儿紧皱着眉摇头：
“不对！你一个小孩子，就算身份尊贵，他也断没有指望你的道理。”
“没错！”祁慕笑着肯定陆宝儿的话。
“他的确不是为了翻案，而是想借我的身份护佑他的儿子。”
“华承德还有儿子？是谁？”陆宝儿忙问。
祁慕笑道：“宝大师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这个人你认识的。”
陆宝儿垂眸思索片刻，忽然一个人的名字浮现脑海中：
“难道是……祁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