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调转，森冷的锋刃对准自己左臂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幽绿的光线在刃上游移，像毒蛇信子舔舐着即将被撕开的皮肉。徐文祖镜片后的眼睛骤然亮起一种近乎癫狂的光彩，那是超越掌控、目睹意外“艺术”诞生的极致兴奋。
他甚至无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像鉴赏家凑近一幅即将完成点睛之笔的画作。
就是现在！
在他全神贯注于我即将进行的“自我解构”时，我积蓄在右脚的全部力量猛然爆发！不是踢向他，而是狠狠踹向旁边那个巨大的、摆满锃亮工具的不锈钢操作台！
“哐当——！！轰隆隆——！！”
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工具倾泻落地的刺耳噪音，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里猛然炸响！手术刀、骨锯、钩钳……无数冰冷的器具像被惊扰的金属虫群，哗啦啦散落一地，撞击着水泥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清脆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艺术性可言的粗暴破坏，显然完全超出了徐文祖的预料！
他脸上那沉醉的、期待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快掠过的错愕和……被打断兴致的、冰冷的怒意。就像一个正在欣赏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的雅士，突然被重金属摇滚粗暴打断。
完美的节奏被破坏了。
而我要的，就是这片刻的混乱！
几乎在噪音响起的同一瞬间，我握着剁骨刀的右手方向突变，没有砍向自己的手臂，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刀身像投掷标枪一样，狠狠掷向远处那片覆盖着墨绿色防尘布的、庞大的阴影！
剁骨刀旋转着，划破幽绿的空气，带着我所有的绝望和反抗，“噗嗤”一声闷响，深深扎入了那覆盖物之中！布料被撕裂，里面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击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借着踹翻操作台的反作用力，向后猛退，左手闪电般抓起地上一把刚才震落的最长、最尖锐的——像是用来修剪骨骼的——长柄剪刀，紧紧攥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假装自残，到踹翻操作台制造混乱，再到投出剁骨刀吸引注意，最后抓起新的武器，我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
徐文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飞出的剁骨刀，看向那被击中的覆盖物。就在他视线偏离的这零点几秒——
我动了！
没有冲向那扇紧闭的铁门，那无疑是死路。我的目标是——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影！
不管他是谁，是尹宗佑还是别人，他是我此刻唯一可能争取到的“变量”！哪怕只是制造更多的混乱！
我像一道离弦的箭，扑向那片阴影交界处！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徐文祖。
就在我身形刚动的刹那，他已经猛地转回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如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意图和动作。
他没有愤怒的吼叫，没有仓促的拦截。
他只是极其迅速地、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般，侧身，抬腿——
“砰！”
一记精准而狠厉的侧踢，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我的腰侧！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瞬间炸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肋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踹飞出去，重重砸在旁边一个陈列着心脏标本的玻璃罐上！
“哐啷——哗啦——！”
玻璃罐应声碎裂！浑浊的福尔马林溶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劈头盖脸地浇了我一身！那颗剥离了皮肤的心脏“啪嗒”一声掉落在我的脚边，在幽绿光线下微微弹动了一下，像是个诡异的嘲笑。
冰冷的液体浸透衣衫，刺鼻的气味几乎让我窒息。腰侧剧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握着长柄剪刀的手因为疼痛和撞击而剧烈颤抖。
徐文祖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步伐依旧从容，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幽绿的光芒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将他笼罩在一片非人的恐怖之中。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着我一身的狼藉，看着掉落在脚边的那颗心脏。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兴奋或错愕，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
那是一种……被劣质作品冒犯到了的、属于艺术家的愠怒。
“看来，”他开口，声音像冰锥划过玻璃，“我高估了你的‘天赋’。”
他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目光扫过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扫过我紧握着、却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的长柄剪刀。
“破坏，谁都会。”他伸出手，不是来夺我的武器，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开粘在我脸颊上的一块玻璃碎片，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语气却寒彻骨髓，“但毫无美感的破坏，只是……垃圾。”
他的指尖冰冷，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你，”他的目光锁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宣判着我的“艺术价值”，“正在生产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