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龙椅上李景庭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如一尊沉默而威严的巨像。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檀香混合的沉郁气息,却压不住那几乎凝滞的紧张。
李景庭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住殿中并肩而立的两个儿子——太子李承明与晨王李承越。
终于,是太子李承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
“父皇……自除夕夜那场大火后,京城里发生的桩桩件件,儿臣……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眼神中交织着痛苦、挣扎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儿臣不敢,也从未想过,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会是您。”
“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李承明猛地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眸,一字一顿地问道:
“父皇,您是否……该给儿臣一个交代?”
殿内死寂,连烛火都仿佛凝滞了。
李景庭端坐龙椅,面色沉静如古井,声音听不出喜怒: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朕不知你在说什么。”
李承明转向李承越,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九弟!”
李承越却看也未看他,只凝视着龙椅上的帝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父皇,您可曾听闻‘死神殿’?”
“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
李景庭的回答快得像是在抢白,语气平淡无波,
“前朝就有了,不是什么秘密。”
李景庭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一个能用金钱买来任何死亡的传说,一个连王侯将相都闻之色变的组织。”
“哦?看来父皇知道的不少。”
李承越的笑容更深了,
“那它的主人,‘死老头’,您也知道?”
“死老头?”
李景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困惑,但很快,他被自己的记忆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
“你是说那个自称‘死神’的怪人?”
“一张老脸,一头黑发,算什么老头。”
“哈哈哈……”
李承越的笑声突然爆发,刺耳又疯狂。
他指着李景庭,笑得前仰后合:
“父皇!他活了上亿年!上亿年啊!在您眼里,他还不算老?!”
他猛地扭头,对着空气大吼:
“死老头!滚出来!你告诉他们,咱俩到底谁更老啊!”
李景庭和李承明彻底懵了,像两尊石化的雕像。
下一秒,李承越身旁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一缕缕黑气从砖石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迅速盘旋、交织,最终凝成一个高大的黑袍身影——死神,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他对李承越恭敬地一拱手,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被老板坑了的憋屈:
“火神,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是永恒的少年,我呢?才出世几十年,就成了这副苍老的模样!”
“这……这没法比啊!”
话音落下,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景庭与李承明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们死死盯着李承越,以及那个对他毕恭毕敬、口称“火神”的死神。
面对两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李承越却露出了少年般纯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与此刻阴森的大殿格格不入,显得格外诡异。
“父皇,”
他轻声开口,仿佛在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
“其实,我是火神。”
“因肉身损毁,需入世轮回,重塑肉身。”
“而您和母后,恰好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依旧呆若木鸡的父子,笑容愈发温和:
“所以,我感激这副躯壳,也无意恩将仇报。”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温和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锋锐:
“但今日我带大哥前来,是因为我知道您做过的每一件事。”
“包括那些……您和大哥都一无所知的隐秘。”
“前朝之时,是你巧布流言,离间祖父与先帝,让他怒而攻城,为你今日的江山铺平了道路。”
“是你设计陷害,借皇祖父之手,将你的兄弟们斩草除根,铸就了你孤家寡人的皇位。”
李承越向前踏出一步,每说一句,李景庭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你对百姓,或可称明君。”
“但对权力的痴迷,早已让你疯狂!”
“你策划刺杀,让你的九个儿子,如今只剩我和大哥!”
他直视着李景庭的眼睛,一字一句,如重锤落下:
“甚至……你对我的‘宠爱’,也不过是那场宏大阴谋里,一枚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了死寂。
那是一种比喧嚣更可怕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抽空,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殿内的死寂被李承越一声轻笑打破。
“哈哈……”
他笑得有些无奈,像是在嘲笑一个自作聪明的棋手,
“父皇,您算计了一生,却忘了,当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您。”
他目光扫过李景庭铁青的脸,缓缓道:
“现在,就有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我与大哥若死,您的死期,也就到了。”
李景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亲眼见证了死神的降临,那些被深埋的秘辛被一一揭开,他无法不信。
但“死期”二字,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挤出一句:
“越儿……你是说,有人在觊觎朕的江山?”
李承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柱边,语气慵懒却字字诛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父皇,您的心思,早就被另一个人看得透透的了。”
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想看看那只黄雀吗?”
“很简单。”
“今日,您就下旨,将我与大哥公开处斩。”
“我保证,他会自己跳出来。”
“什么?!”
李承明失声惊呼,骇然地看着李承越,
“九弟,你疯了?!”
“放心,”
李承越对他眨了眨眼,笑容里满是自信,
“有‘死老头’在,我们死不了。”
“这不过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罢了!”
李景庭沉默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眼神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扫视,闪烁着精明而冷酷的光。
*信,还是不信?*
*若信,便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揪出内鬼,江山永固;赌输了,痛失两子,但……他还有刚出生的老十,可以亲手栽培一个全新的、绝对听话的储君。*
*若不信,便坐以待毙。*
*那“黄雀”既然能看穿自己,想必已布下天罗地网,自己与两个儿子的命运,早已不在掌握。*
片刻后,他眼中所有的犹豫一扫而空,只剩下帝王的决断。
“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就陪你们演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