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静心居后院笼罩在一片静谧的薄雾之中。露珠挂在竹叶尖上,折射出微弱的晨光。紫轩君盘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闭目调息。经过一夜的沉淀与巩固,体内那浩瀚如海的本命月华已初步驯服,如同一条温顺的银色河流,在她周身经脉中顺畅流转,每循环一周天,她的气息便凝实一分。眉心的那弯月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明亮,仿佛内蕴一轮微缩的明月,流淌着清冷而纯粹的光辉。
晨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鸟鸣。紫轩君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银辉一闪而逝,恢复清明。她看到马正南正站在不远处的荷塘边,身姿挺拔如松,专注地研究着铺在石桌上的一张皮质地图。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坚毅如刀削的线条,几缕未被玉冠束住的墨发随风轻扬,与一身朴素的青色道袍相映,更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柄收敛于古朴剑鞘中的绝世名剑,虽未出鞘,但那内敛的锋芒与不容忽视的气场已弥漫开来。
马先生。她轻声唤道,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正南闻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来,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醒了?他的问话一如既往的简洁,但朝夕相处让紫轩君能敏锐地捕捉到那简短二字下隐含的关切——是在确认她的状态是否稳定。
紫轩君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他身边,衣袂拂过沾着露水的草叶:在研究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那上面用精密的笔触描绘着山川河流,还有一些用朱砂标注的特殊符号。
马正南将地图向她这边挪了挪,修长的手指指向城郊一片用深褐色重点渲染的连绵山区:血煞教可能的据点。他的指尖点在山脉中心一个被红色圆圈标记的峡谷处,据此三十里,名唤断魂谷
紫轩君俯身仔细查看。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断魂谷位于宁市东北方向的群山深处,三面皆是陡峭悬崖,唯有一条蜿蜒如蛇的狭窄山路可以进入,地势险要至极,易守难攻。地图上除了那个红圈,还在谷口和周围山脊标注了几个更小的红点,旁边有细密的批注,似是疑似岗哨或活动痕迹的地点。
情报来源可靠吗?她抬起眼帘,看向马正南。经历了之前的埋伏,她变得更加谨慎。
马正南肯定地点头:张天师清晨遣灵鹤送来的最新线报。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血腥气,结合昨夜审讯几名俘虏所得口供,交叉验证,指向此处。
紫轩君了然。昨夜激战过后,张天师率领龙虎山弟子处理善后,抓捕了一些受伤未死的血煞教徒,以道门秘法进行审讯,想必挖出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感到一股迫切感,血煞教主和那个德古拉亲王逃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马正南抬眸看了看天色,东方的曙光正逐渐驱散黑暗:午时出发,阳气最盛,可压制谷中阴邪之气。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紫轩君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需时间,彻底巩固当前境界,熟悉新增之力,不可急躁。
紫轩君知道他说得在理。虽然她成功吸收了本命月华,实力大增,但这股力量过于磅礴,如同孩童挥舞重锤,需要时间磨合才能如臂指使,否则临阵对敌时稍有不慎,恐遭反噬。她压下心中的急切,点头应道:好,我明白了。
马正南不再多言,收起地图,转身向书房走去,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紫轩君重新盘膝坐下,宁心静气,继续运转太阴真诀。随着心法的深入,她感到自己与冥冥中的太阴星联系越发紧密玄妙,即使此刻烈日即将东升,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轮皎洁明月存在于天的彼端,源源不断地投来清辉,这种无形的联系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力量感,仿佛无论身处何地,都有整个太阴星辰作为后盾。
正沉浸于修炼中,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紫轩君收敛气息,睁眼看去,只见明心老道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脚步轻快地走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方姑娘,修炼辛苦,用些早膳吧。明心老道将托盘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上面是一碗熬得糯软清香的灵米粥,几碟精致爽口的小菜,还有一杯热气腾腾、药香扑鼻的参茶,显然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有劳明心道长了。紫轩君道谢起身,走到石桌旁。粥菜简单,却透着一种家常的温暖。
明心老道捋须笑道:姑娘客气了。观你气色,莹润内敛,神华隐现,看来此番因祸得福,修为精进不少,真是可喜可贺。他话语诚恳,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感慨道,贫道跟随师叔多年,鲜少见他对旁人如此……嗯,如此上心。姑娘在他心中,地位定然非同一般啊。
紫轩君闻言,脸颊微微发热,忙低头用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粥来掩饰瞬间的窘迫:道长说笑了……马先生他只是秉持正道,援手同道而已。
明心老道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不再多言,识趣地拱手告退:姑娘慢用,贫道先去前殿打理早课。说完便转身离去。
紫轩君独自坐在石凳上,晨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心老道的话在她心中泛起点点涟漪,不由想起昨晚马正南不惜损耗自身、冒险为她引动本命月华解毒的情景。那个平日里惜字如金、冷漠如冰的男人,在危急关头所展现出的决断与守护,让她心头不时漾开一丝复杂的暖意。
莫要胡思乱想……她轻轻摇头,仿佛要甩开这些纷杂的念头,专注地将简单的早膳用完,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随后再次闭目凝神,继续打磨体内澎湃的星力。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当太阳逐渐升高,接近天顶时,紫轩君感到周身气机圆融饱满,对力量的掌控也精进了不少。她收功起身,回到厢房准备行装。褪下略显宽大的居家长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运动装,将如瀑长发用那枚月华凝聚的发簪利落地挽起,太阴印贴身佩戴,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的使命,月华绫则巧妙地缠绕在腰间,宛如一条别致的银色腰带。最后,她将张天师所赠的盛有“诛邪银针”的锦囊、马正南给的几种功效各异的符箓仔细收好,确认一切准备就绪。
来到前院时,马正南已然等候在古松下。他今日换了一身深蓝色劲装,更显身形挺拔矫健,背负古朴的斩魔剑,腰间悬挂着装有各式法器的百宝囊,整个人干净利落,英气逼人,静立在那里,便自然成为院中的焦点。
准备妥当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紫轩君,简短地问道。
紫轩君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应道:随时可以出发。
马正南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张材质特殊、泛着淡淡灵光的符纸:缩地成寸符。他手法精准地将符纸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过,贴于足底,凝神感应。
紫轩君接过符纸,触手微温,依言将其拍在鞋底。符纸遇物即化,一股清凉之气瞬间从涌泉穴涌入,流遍四肢百骸,身体仿佛骤然轻盈了许多。马正南同时掐诀念咒,低喝一声:乾坤借法,缩地成寸,疾!
一道柔和的青光闪过,笼罩两人身影,下一瞬,院中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模糊,耳边风声呼啸,周遭景物飞速倒退、拉长成线,又瞬间重组。不过呼吸之间,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他们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山区边缘。身后是平坦的原野,前方则是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苍翠群山,一条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崎岖山路如同巨蟒般蜿蜒伸向山林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但紫轩君敏锐的灵觉立刻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极淡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混杂其中,带着不祥的意味。
有邪气残留。她压低声音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山林入口。
马正南神色不变,显然也早已察觉:嗯,是血煞教特有的污秽之气。他抬手指向那条隐入林间的山路,沿此路前行约十里,便可抵达断魂谷入口。
两人不再耽搁,沿着山路谨慎前行。起初,路边还能看到零星几户农家和开垦出的梯田,但越往深处走,人烟越发稀少,道路也变得愈发坎坷难行。山势逐渐陡峭,林木愈发茂密葱郁,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枝叶缝隙,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使得林间光线幽暗,气氛阴森。
不对劲……紫轩君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秀眉微蹙,太安静了,连一声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确实,这片本该充满生机的山林,此刻却死寂得可怕,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诡谲。马正南也几乎同时抬手,示意她停下。他双目微阖,指尖快速掐算,眼中骤然闪过一抹锐利的金光:有障眼法,混淆感知,遮蔽气息。
紫轩君心领神会,立刻运转太阴显形术,双眸泛起淡淡银辉。眼前的景象顿时如同水纹般波动变化——只见山路两侧那些看似普通的树木枝干上,竟然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用暗红色朱砂绘制的诡异符咒;而脚下的泥土中,则隐约透出纵横交错的、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的血色纹路,这些纹路共同构成一个巨大的、将整条山路都笼罩其中的邪恶阵法!
是血煞迷魂阵。马正南沉声道,语气肯定,寻常人误入此阵,便会五感颠倒,方向尽失,最终力竭被困,成为布阵者的血食祭品。
紫轩君心头一凛。难怪这附近人迹罕至,恐怕误入此地的樵夫或旅人,早已凶多吉少。她集中精神,银眸如电,仔细审视阵法能量流动,很快发现阵眼能量最为凝聚之处,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块半埋于土中的巨大青石之下。
阵眼在那块青石下。能破吗?她指向那块巨石。
马正南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面边缘刻满八卦符文的古朴铜镜:破妄镜,专克虚妄迷障。他将镜面对准阵法能量最为紊乱的核心区域,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清越如同玉磬交鸣,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虚妄尽散,真形乃现,破!
镜面顿时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柱,如同烧红的利刃刺入黄油般,精准地刺入阵法核心!那些血色纹路一接触金光,立刻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迅速消融、退散;树木上的符咒也无火自燃,化作缕缕黑烟消散。片刻之后,障眼法被彻底破除,周围的景象恢复了正常山林的模样,那股令人压抑的死寂感也随之消失,隐约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走,保持警惕。马正南收起铜镜,迈步继续前进,气息愈发内敛,如同潜行的猎豹。
紫轩君紧随其后,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破解了外围的迷阵后,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腐臭的气息。转过一个植被异常茂密、光线昏暗的山坳,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入口极为狭窄、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的幽深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矗立着一块饱经风霜、布满苔藓的残破石碑,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颜料,触目惊心地书写着三个扭曲的大字——断魂谷!
到了。马正南停下脚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仔细审视着看似平静的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