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能量回路还残留着永醒星的高频律动,感应水晶突然泛起冰冷的铜绿色。水晶表面的星图中,一颗星球被无数闪烁的全息广告覆盖,地表的建筑呈现出极端的两极分化——中心区域是直插云霄的鎏金大厦,边缘地带却是用废弃金属板拼凑的贫民窟;空中流淌着用纯能量构成的“资本河流”,每道波纹都对应着实时股价,河流的支流像贪婪的触手,缠绕着星球的每个角落——这里是“金权星”,一个被资本彻底吞噬的文明,货币成为衡量一切价值的唯一尺度,连呼吸、心跳都被明码标价。
“生命体征与资产挂钩。”小张盯着探测仪,屏幕上的数据流令人心惊,“拥有100万信用点的居民,可享受清洁空气配额;达到1000万,能购买基因优化服务;1亿以上者,甚至能买断他人的寿命——这里的‘人’已经成了可交易的商品,资本的齿轮正在以生命为燃料转动。”
林夏将元初水晶贴近感应水晶,铜绿色光晕中浮现出触目惊心的画面:金权星的贫民窟里,人们为了争夺一块发霉的压缩饼干大打出手,失败者的“生命契约”被赢家收走——那是一种将剩余寿命折算成信用点的凭证;中心大厦的顶层,几位“资本寡头”正透过落地窗俯瞰贫民窟,用全息投影竞拍新生儿的“未来潜力股”,标价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上下浮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人体交易所”,玻璃柜台后陈列着各种器官,标签上的价格随着供需关系实时变动,旁边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买肾送三个月空气配额”的促销广告。
“三百年前,这里还是个平等的农业星球。”李强调出金权星的历史档案,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影像,“一场资源危机后,资本寡头趁机垄断了水源与土地,通过‘信用点改革’将所有生存资源货币化,短短五十年,就完成了从文明到‘资本牧场’的蜕变。”
共生兽对着水晶发出愤怒的嘶鸣,体内的红蓝光晕剧烈震颤,试图撕裂那些缠绕的资本触手。小家伙用爪子在控制台上划出两组重叠的曲线:一条是资本流动曲线,陡峭如悬崖;一条是平民寿命曲线,平缓如垂死的心跳——两条曲线的交点,标注着“吞噬开始”的年份。
星轨号降落在金权星的“中转枢纽”时,舷窗外的景象像一场荒诞的噩梦。穿着破烂的平民跪在地上,向路过的富人乞讨“呼吸税减免券”;孩子们举着“出售童年”的牌子,眼神里没有天真,只有被饥饿磨出的麻木;空中的全息广告循环播放着“借贷永生”的骗局,画面里的老人用三十年寿命换来了一夜暴富,却在广告结束后被追债的机械臂拖走。
“外来者,缴纳落地费100信用点。”一个穿着银色制服的“秩序维护员”拦住他们,手里的能量枪闪着冰冷的光,“信用点不足者,需抵押同等价值的生物组织——比如视网膜、肾脏,或者72小时寿命。”
林夏的掌心沁出冷汗。她调出星轨号的备用信用点,刚要转账,却被对方拦住:“等等,你们的飞船材质属于稀有合金,按规定可折算成10万信用点,是否选择‘资产置换’?置换后可升级为‘白银公民’,享受贫民窟通行豁免权。”
“你们把人当什么?”小张的声音带着颤抖,“连呼吸都要花钱,连寿命都能抵押,这不是文明,是屠宰场!”
秩序维护员冷笑一声,手腕上的终端弹出小张的“价值评估报告”:“健康青年,无特殊技能,器官市场估价80万信用点——你的愤怒,在金权星值不了一个信用点。”
跟着一位偷偷帮助平民的医生潜入贫民窟,林夏才看到资本吃人的真相。医生的诊所是用废弃货柜改造的,里面堆满了从垃圾场捡来的医疗器械,他正在给一个孩子做截肢手术——孩子的父母用他的左腿换了一周的食物券,手术必须在“资本巡逻队”发现前完成,否则连医生都会被当作“非法救治者”没收所有资产。
“上个月,城西的贫民窟爆发了瘟疫。”医生的额头渗着汗,手术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颤抖,“资本寡头不仅不发放药品,反而趁机抬高‘免疫特权’的价格,活活饿死、病死了三千人。他们的尸体被拉去‘生物能源厂’,烧成了给富人供电的燃料——在这里,人死了都要被资本榨干最后一滴油。”
贫民窟的墙壁上,有人用鲜血写着“我们不是商品”,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却依然透着绝望的呐喊。旁边贴着一张“资本圣经”的节选:“一切生命皆有价格,一切价值皆可交易。资本的洪流永不眠,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在“资本博物馆”的地下展厅,他们找到了金权星堕落的根源。那里陈列着第一份“生命契约”的原件,签署者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平民,用十年寿命换了一袋救命的种子;旁边的全息影像记录着寡头们的“圆桌会议”,他们笑着投票通过了“空气私有化法案”,认为“让穷人用健康换生存,能提高社会效率”;最角落的展柜里,放着一枚生锈的硬币,标签上写着:“金权星最后一枚非信用点货币,象征着‘等价交换’的死亡。”
“他们不是没有反抗过。”医生指着墙角的一块纪念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五十年前,有位工程师研发了‘免费能源装置’,想打破资本垄断,结果被诬陷为‘经济恐怖分子’,全家被剥夺所有资产,包括他们的影子——因为‘影子的投射权’属于土地所有者。”
反抗的火焰从未熄灭。在贫民窟的地下,一群年轻人正用加密频道传播“反资本宣言”,他们的口号是“用生命夺回被标价的一切”;孩子们在墙壁上画着没有价格标签的太阳和河流,画里的人们自由呼吸,不用为每一秒生命付费;医生偷偷给平民分发“自制呼吸过滤器”,每次分发都像在进行一场生死赌博。
“资本最怕的不是武器,是人们懂得‘生命无价’。”医生看着那些年轻的反抗者,眼神里燃起微弱的光,“上个月,有个富人想用钱买我的诊所,我拒绝了——有些东西,不能标价,一旦标了价,就成了资本的猎物。”
离开前,他们目睹了一场“资本绞刑”。一位母亲因为偷了一块面包给孩子,被判处“资产清零”——机械臂扯掉了她的“公民芯片”,她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呼吸权限,在无数冷漠的目光中,窒息在金权星污浊的空气里。而她的孩子,被“儿童福利公司”收养,成为了新的“债务抵押品”,未来的每一秒都要为偿还母亲的“偷窃债务”而劳作。
星轨号驶离金权星时,铜绿色的资本触手依旧在地表蔓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小张在日志里画下那些冰冷的全息广告和贫民窟孩子的眼睛,旁边写着:“这里的资本在吃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金权星用血淋淋的现实证明,当资本失去约束,当一切都被明码标价,文明就会退化成弱肉强食的丛林。那些被标价的呼吸、寿命与尊严,本是生命最珍贵的馈赠,却在资本的洪流中,成了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
林夏望着舷窗外渐渐缩小的铜绿色星球,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资本就像火,能取暖,也能焚城。”她知道,金权星的悲剧不是资本本身的错,而是对“价值”的彻底扭曲——当货币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尺,当贪婪取代了良知,再繁荣的文明,也会沦为资本的祭品。
星轨号的引擎声在资本的喧嚣中渐行渐远,前方的星图上,新的坐标正在闪烁。林夏的心中多了一份对“底线”的坚守——有些东西,永远不能标价;有些价值,永远不该用货币衡量。就像呼吸的空气,自由的阳光,母亲的拥抱,这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温暖,才是文明最该守护的宝藏,容不得资本染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