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应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他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压榨了一整天，额头微微发热，脑袋昏沉得厉害。脱掉西装，扯松领带，他随手将衣物丢进了洗衣篮，转身走向浴室。他需要一个热水澡来缓解身体的不适。
浴室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而温馨，蒸汽慢慢升腾起来，模糊了镜面。威廉从架子上拿起那瓶Jo malone的沐浴露，倒出一小汪透明的液体，泡沫迅速在手心绽开，空气里顿时弥漫出一种清爽的香气——青柠的微酸与柑橘的甘甜交织在一起，仿佛能唤醒每一根感官神经，而罗勒的草本气息又带来一丝暖意，像是清晨的阳光洒在微湿的草地上，令人感到安心。这种香气与沐浴的热气交融，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氛围中。
威廉站在水流下，任由热水顺着肩膀滑落，带走一整天的疲惫。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香气让他不禁想起江离。她曾经带着明媚又些许撒娇的语气对他说：“威廉哥哥，我最近发现了一款超级喜欢的沐浴露，香气特别清新——青柠、柑橘还有罗勒，真的超好闻的！如果哪天你遇到它，一定要试试！闻了就会心情变好！”当时，她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执拗，甚至还认真地追问他会不会去尝试。
威廉当时只是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等我遇到的时候再说吧。”然而，没想到不久前的一次出差，他在入住的酒店里偶然看见了这款沐浴露。拿起瓶子时，他的脑海里竟然瞬间浮现出江离生动的声音。他打开瓶盖，试探性地闻了一下，那香气清新又自然，意外地让他觉得熟悉又亲切。他用了之后整个人的疲惫都被冲散了几分。从那之后，他回到家便特意换上了这一款沐浴露。
如今，站在浴室中，他再次感受到那股香气的包裹，仿佛一切烦躁都随水流被冲走，只剩下身心的放松与平静。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江离提起这款沐浴露时的神采飞扬，那份毫不掩饰的热情让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他洗完澡，穿着浴袍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半湿的头发还滴着些许水珠，落在浴袍的领口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柔和的光洒在他身上，映衬得整个人更显懒散。他伸手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熟练地打开微信，手指自然地滑向那个置顶的聊天框。
本以为会看到一如既往的消息轰炸——毕竟江离一贯是个小话唠，总爱把生活中的点滴都分享给他。她会详细描述早餐吃了什么、路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风景、或者在超市遇到的奇怪事情，总之，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她都想让他知道。但今天有些不同，他点开对话框，却发现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那等你好了，再听我念叨！”
威廉盯着这条信息出神，手指下意识地点了点屏幕。他原本预期的一连串消息并没有出现，聊天框安安静静的，这种安静显得有点奇怪。他记得江离从来不是一个安静的人，至少对他不是。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更多的信息，甚至连她偶尔的插科打诨也没有。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少了一点，像是习惯了某种声音，却突然没了动静。
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弧度。威廉轻笑了一声，抬手用毛巾擦了擦还湿着的头发。他觉得这个总是活跃在他生活角落里的“小话唠”，今天的沉默格外有趣，甚至让他生出一种好奇。她到底在忙些什么？会不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埋头写东西忙得不可开交？还是说，这种沉默是有意的——故意让他“空闲”一会儿？他脑海里浮现出她平日里调皮又认真的模样，想象她此刻可能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专注地敲击键盘，忍不住就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他盯着屏幕半晌，心里升起一股冲动，鬼使神差地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电话接通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快，几乎没有多余的等待。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离那熟悉的声音便穿过耳机传来：“威廉！”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惊喜与雀跃，明亮又轻快，带着一如既往的热烈欢喜。
这一声简单的问候，瞬间让他原本疲倦的身体都放松了几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像是通过这微弱的触感，感受她透过手机传递来的活力。威廉发觉，她的情绪总是这样毫不掩饰，欢喜的时候热烈，难过的时候坦率，而这些情绪总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动。
“江离，”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沙哑，因为感冒显得有些微弱，但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温柔。
他低沉着声音先道歉：“今天一天都没能及时回复你消息，感冒加上应酬，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没事啦！”江离的声音轻快，“我今天也很忙，埋头写东西，完全没觉得你忽略我呢。”
“写东西？”威廉微微挑眉，语气里透着一丝好奇。
“是啊，”她笑了笑，却并没有细说，“写点小杂文，随便练练手。”
威廉没有追问。他猜她可能不想展开这个话题，便岔开了话题，提起自己今天的感冒和繁重的应酬。他的鼻音很重，话里夹杂着一点慵懒的醉意。江离一听，立刻急了：“威廉，你这样还去应酬？有没有好好吃药？感冒会不会加重啊？”她的语气里带着急切，语速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威廉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追问，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想着江离此刻的模样，仿佛都能看到她皱着眉头，眼神里透着担忧。他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江离，你这一刻……有点像林妈。”他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语尾上扬，带着几分亲昵。
“那今天我就不做江离，做一天江妈！”江离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威廉笑得低沉，原本因为感冒带来的疲惫感，竟在这一刻被她的“絮絮叨叨”冲淡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江离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暖的魔力，威廉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江离，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是马尔济斯犬，叫marshmallow，翻译过来就是‘’。它是我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是那段时间长时间陪伴我的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讲述一段久远却未被遗忘的往事：“但是它离开的时候，我在寄宿学校准备GcSE考试。那时候我的父母并不觉得它的离世是件需要告诉我的事情，他们觉得考试比一只狗重要，所以我连见它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细细听去，仿佛能听见一丝隐隐的遗憾，藏在那些简单的字句之间。
威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话：“我感觉他们需要的好像是一个永远拿‘First honor一等荣誉’的孩子，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儿子。而不是我。你上次提到‘无条件的爱’，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觉得，我的生活里可能也很少体会过那种爱。”
电话另一头的江离没有立刻开口。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急于用言语去安慰什么。她知道，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静理智模样的男人，内心深处也藏着许多不愿示人的柔软。他总是把这些柔软藏起来，而此刻他愿意分享，她能做的，便是默默倾听。
威廉仿佛在这片静默中找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了。我想，大概是因为害怕吧，害怕再次失去。”
江离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威廉……”她的声音低而温柔，像一股暖流淌过耳边。“marshmallow一定很爱你。小动物的爱，都是无条件的。它一定也知道你是爱它的。”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权衡什么，然后继续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觉。虽然我父母对我的要求不如你父母那么严格，但他们总是希望我成为一个能让他们骄傲的女儿，可惜我不是。”
威廉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话想要说出口，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回应里，仿佛包含着无数未曾言说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江离似乎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很快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讲起了她今天遇到的一些琐碎有趣的小事。她的语调欢快又带着些许调皮，努力逗他开心。威廉微微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听着她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这一刻，威廉忽然感到一种奇妙的角色互换。上一次，是江离哭着跟他提起她的小狗小灰的故事，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她倾诉，而后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而如今，换成他吐露那些久远的记忆，而她用同样的温柔陪伴着他。威廉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彼此——倾听，不打扰，却给予最细腻的支持。
威廉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感。Jo malone的香气还萦绕在空气中。他忽然意识到，江离的存在就像这香气一样，不动声色地融入他的生活，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与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