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嘉念叨的魏叔玉,此刻正带着薛讷前往东宫。
作为薛仁贵的长子,15岁的薛讷长得格外精壮,看上去颇有种少年老成的模样。
第一次入宫的薛讷,对什么都颇感好奇。
“讷儿,眼睛别乱瞅。”
“哦......”薛讷应了声,赶紧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片刻后。
得知魏叔玉过来的李承乾,站在明德殿广场上亲自迎接。
魏叔玉刚从马车上下来,李承乾上前一把抱住他。
“哈哈哈...今天是什么风,居然将妹夫吹到东宫。”
魏叔玉颇有些无语,他总觉得太子哥太过热情。
“咦...他是谁???”
看着李承乾眼中奇异的精光,魏叔玉瞬间明白他想干什么。
“砰!!”
魏叔玉直接踹下李承乾,一旁的王德看得眼皮直跳。
“太子哥别乱来,他可是薛仁贵之子薛讷。等太子哥登基后,他便是难得的虎将。”
“哦...”李承乾愣了下。
能被妖孽的妹夫称为虎将,看来薛讷是有几把刷子。
“草民薛讷见过殿下。”
李承乾淡淡点头,看着一身甲胄的薛讷,忍不住开口问:
“妹夫今天过来,是给薛讷求官吗?”
魏叔玉摇摇头,凑到他耳边,将甲胄之事讲出来。
“什么?青雀他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他想造反!!”
见魏叔玉无动于衷,李承乾心里很是敬佩他。
不愧是妖孽的妹夫啊,泰山崩于前他一点都不慌张。
“难怪啊妹夫,狗东西心不是一般歹毒。为留在长安城,居然拿孤那侄儿做文章。”
魏叔玉点头附和一句:“雀雀的确很过分。”
见妹夫没有进明德殿的打算,李承乾眼中不由得冒出精光。
“妹夫,你...你是要与孤一同去太极殿,向父皇告状吗?”
魏叔玉拍拍他的肩膀:“太子哥,做人不要那么肤浅。青雀毕竟是你的弟弟,太过幸灾乐祸反而不美。”
李承乾眼里满是狐疑:“那妹夫的意思?”
“渊净土将甲胄藏在新丰驿,咱们何不前去将它给占为己有??”
“啊??”李承乾被惊得回不过神。
“太子哥您想想,倘若雀弟弟知道甲胄不见啦,到时他的表情肯定极其精彩吧。”
回过神的李承乾,长吐一口气。
“确实啊。青雀不惜拿欣儿做文章,倘若他得知甲胄不翼而飞,那时候他的表情肯定格外精彩。只是......”
李承乾停顿下继续道:“妹夫,青雀这回能弄来甲胄,难免下回他不会再次弄到。
治标不治本啊!!”
魏叔玉拍拍他的肩膀:“等父皇将高句丽攻下,雀弟弟他还有翻身的可能嘛。”
“啊??”
李承乾回过神,嘴里发出爽朗至极的笑声。
“是啊,父皇拿下高句丽后,就藩的青雀确实没有翻身可能。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新丰驿。”
随着李承乾与魏叔玉的车队离开,东宫的动静自然被上报到李承乾那里。
“你说玉儿与太子在明德殿聊会天,两人便乘马车离开东宫?”
李君羡连忙点头:“回陛下,确实如此。”
“车队是去到公主府吗?”
“回陛下,车队离开皇城后,在北衙点齐一营兵马,然后沿着驰道北上。”
“咦??”
李世民将奏折扔在御案上,“他们出行还带上一营兵马,何人领军?”
“是冯叔俭冯将军!!”
“冯叔俭?”
李世民心里很是诧异,那冯叔俭可是太子的心腹。玉儿与高明将他带着,显然是去办大事。
倘若是简单的护卫工作,压根就不用冯叔俭出马。
“派人盯着他俩,有消息立马传回来。”
“是!!”李君羡应声领命而去。
......
李世民的命令刚下,太极殿铜壶滴漏发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暮色四合,长安城的轮廓在余晖中逐渐模糊。
李君羡退出大殿时,隐约听见陛下沉重的叹息,声音里夹杂着失望、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与此同时。
魏叔玉与李承乾的车队,沿官道向北疾驰。马蹄踏起尘土,车厢内却异常安静。
李承乾忍不住打破沉默:
“妹夫,新丰驿不过是个驿站,甲胄能藏在哪里?驿丞若也是他们的人,我们一去岂非打草惊蛇?”
魏叔玉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虎眼:
“太子哥放心吧,新丰驿乃公主府的产业。
它南临漕渠,北靠骊山,前隋时便是仓储转运要地。
驿馆后山有废弃的旧仓窖,地图上都没标注。渊净土选那里,看中的正是‘灯下黑’。”
“啊??渊净土怎会对大唐境内,如此熟悉??”
魏叔玉讥笑一声:“还不是雀弟弟干的好事,他将大唐堪舆图,直接献给高句丽。”
“什么!!”李承乾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该死啊,孤真想用马鞭,抽他一百下!”
“哦??”魏叔玉笑得很邪魅,“也不是不行,就怕太子哥到时候下不去手。”
李承乾的语气格外坚定:“有什么下不去手。哦对了,冯叔俭带的一营兵够吗?”
“不是去打仗的。”魏叔玉掀开车帘,望向窗外掠过的田野。
“是去‘接管’。太子殿下奉旨巡查漕运,发现前朝遗留的违规仓储,依法查封——名正言顺。”
李承乾恍然,又压低声音:“若真遇到抵抗?”
魏叔玉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上面刻着不良人的隐秘徽记。
“驿中有我们的人。真要动手也是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渊净土派来看守的,绝不会是大队人马,否则早被沿途关卡察觉。”
李承乾安心的靠回车壁。看着魏叔玉沉静的侧脸,他又忽然问:
“妹夫,你说青雀…他为何非要走到这一步?皇位,就那么重要吗?”
魏叔玉沉默良久,“或许一开始是为了皇位。但走到现在,恐怕更多是骑虎难下。
与虎谋皮者,终会被虎噬。他不是不懂,只是回不了头了。”
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鄂王府,李泰的焦虑在夜色中蔓延。
寝宫里飘着药味,孩童睡梦中不时发出呓语。阎婉眼睛红肿的守在床边,握着儿子滚烫的小手,一遍遍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
李泰在书房来回踱步。他已经派三拨人去打探消息——一拨盯东宫,一拨盯公主府,还有一拨前往新丰驿。
“殿下。”杜楚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色格外凝重。
“刚得到消息,太子与魏叔玉出城了,带着北衙一营兵,领兵的是冯叔俭。”
李泰猛地转身:“方向?”
“北上。走的是通往新丰的官道。”
书房里的烛火“噼啪”爆个灯花,李泰的脸色在明灭的光影中变得狰狞。
“他们知道了…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一把扫落案几上的茶具,瓷片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杜楚客垂首:“殿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善后。新丰那边……”
“来不及了!”
李泰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颤抖,“从长安到新丰,快马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此刻恐怕已经到了!”
“那批甲胄若落入太子之手……”杜楚客没有说下去。
李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许久。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杜卿,你说…孤是不是走错了?”
杜楚客沉默。作为魏王府旧臣,他见证李泰从意气风发的魏王,变成如今剑走偏锋的鄂王。
“殿下……”
他最终开口,“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其一,立刻销毁所有与高句丽往来的证据,咬定不知甲胄之事,将一切推给下人。其二……”
他顿了顿,“趁使团尚未入京,与渊净土切割。那批甲胄,就当从未存在过。”
李泰苦笑:“切割?渊净土会答应吗?他手里握着孤多少把柄!”
“所以更要先发制人。”
杜楚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使团入京后,若渊净土‘意外暴毙’…”
李泰浑身一震。
烛火又跳动一下,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扭曲得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