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车乘在漠漠荒原之上一路向北。
时值黄昏，阴暗的天空西侧笼着一团红彤彤的云，云下掩着一轮残阳，仿若是妖兽猩红的眼。
在尘土飞扬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城池，沾染着残阳的血色，显得颇有些苍凉。
“为何这人迹罕至的枭阳原，竟会有一座城池？”车内的人掀起帘来，仔细瞅着眼前的景象。
地面的断璧沟壑间，残留着树木的枯枝根须，被裹挟在泥沙之间。
风沙侵蚀的土崖之间，有一湾较为平坦的荒地，布满土地皴裂的痕迹，仿若是上古的河道。
“看来这里曾经是有水源和植被覆盖的，有人聚居倒也不是不可能。”另一人似乎也在思忖。
“然而目前水源已经枯竭，不知那城是否已经是一座空城。”
一边说着，车行渐近了，来到了城门前。
石筑的城墙历经风霜洗礼，已经破败不堪。
斑驳的石壁上隐隐泛着猩红色，好似鲜血溅落后经年久岁深留下的光泽。
然而这城池无人把手，城门是敞开的，其内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人影，的确似一座空城。
弘音朝着周遭环顾一圈，只道，“方才感受到的阴气，应该是从这里来的。此处怨气极重，恐怕是曾遭灾患。”
“这里的确不是普通城池。”叶轻尘眉头微蹙，“然此城关是去往百鬼渊必经之路，且小心行事吧。”
说话间，车驾已经穿过城门，驶入了城中。
大道两边街巷纵横，茶楼酒肆相连，然而商铺巷陌间皆笼着一层古旧的气息。
虽俨然一派闹市巷陌景象，却没有一个人影，煞是奇怪。
只能听闻叶轻尘一行人车轱辘的声音，分外空洞。
随着天边的血色渐消，夜幕沉沉地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愈发地阴沉了。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弥漫了回来，南宫昱卿突然回想起在博望镇的矿山中，在黄昏黑夜更替时分突然出现的那一一群群骇人的瘴鬼。
——阴阳两界交替时，正是逢魔之时。
他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手缓缓下移，落在腰间的长剑山鬼之上。
然而黑暗没有持续多久，从夜幕完全落下开始，街边的长灯却一个个悠悠然亮了起来。
静默阴沉的气息悄然褪去，眼前出现了憧憧的人群，在一片灯火通明中，显现出一派繁华市井之像。
原本的空城倏忽热闹起来，道路两旁是一些小商贩，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三人所在马车被迫放缓了步子，在人群中穿梭着。
见到这马车，两旁的人皆侧目，眼神中有些好奇，想来是很少见到外来人，却并没有人上前来询问。
叶轻尘掀起车帘，见一旁正走过一个老者，便问道。
“敢问这位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呀，为何这么热闹？”
那老者须发尽白，言语带笑，面色显得颇为慈祥可亲。
他大量了一眼车上的几人，笑道。
“这几位公子是从远处来的吧，我们这里是卞城。是西境荒漠中唯一的绿洲，您可听说过。”
绿洲？莫非是那传说中九龙江源的绿洲。
叶轻尘心下带着一丝惊异，传说此处的居民皆是长唇，黑身，见人则笑。然而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只能继续问道。
“那么这里的水源可是九龙江之源？”
说话间，眼神却瞥见街上之人，在夜灯之下尽是没有影子的。
那老者接着笑道，“那自然是。几位再往前行约一刻钟，便到了卞城中心，那里可见江源。”
“我们城是由卞城王掌管的，近年少有外客来访，恐怕不久便会派人来接待几位了。”
三人谢过了老人，眼神交接间，却已然明了，这里恐怕是一个鬼城了。
再仔细看向街巷的布幌木栏上，留下了不少厮打和符咒的痕迹，黑红混杂，凌乱斑驳。
南宫昱卿凝神片刻，“我看这些符咒，似乎是御灵阁使用的。你们看那一团房日兔的图腾，乃是御火术中的符咒，我曾见攸宁用过。”
这里发生的事情莫非是与御灵阁有什么关系？
弘音看了一眼南宫昱卿，低声道：“陛下，据我所知，多年前的羽生妖帝之乱，引得先帝惶恐，派御灵阁暗中搜索中洲各地残存的羽生妖魔力量。”
“一个御灵阁弟子在西境戈壁中迷失，被救至一处绿洲中，却意外发现这里的百姓皆异于常人，身高九尺，皮肤黧黑，唇长至双耳。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绀人了。”
弘音停顿了片刻，瞥了昱卿一眼，愈发压低了声音。
“这位被救的御灵阁弟子回到帝都之后，禀报给先帝，先帝认为此城中的百姓不是人类，皆是羽生遗祸，于是下令屠城。”
“此间的绀人无一幸免，皆成为了御灵阁符咒下的残魂。”
听闻这段话，对面的华服男子表情略有些僵硬。
羽生妖帝之乱，说的不正是百里今洺复活后的时间吗，想不到自己的父皇南宫长渊竟为了打击复国军，下达过残忍的屠城命令。
这不过是一个西境边陲的小城，又如何能卷入王朝的纷争呢？
“既然当时已经屠城，为何如今城里的人们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在这里生活呢？按照御灵阁的攻击力量，应该是不会留下活口的。”南宫昱卿疑问道。
“留在城里的已经不是生灵，而是阴魂。他们本该通过忘尘川去往六道轮回，如今残留人间，恐怕是有什么别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控吧。”弘音答。
“不是说前面可见到卞城王吗，不妨看他是否能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