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外,寒风萧瑟。
宴霜呆立在倒塌的砖墙外,怔怔地看着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水泥厂,心如刀绞。
“幽笛……”他喃喃道。
他没想到自己找遍全南京城,慕幽笛竟然被岛田绑到了水泥厂囚禁起来,如今就连尸体也没了。他和慕幽笛没能见最后一面。
宴淩走上前,站在宴霜的身旁,抬眼看向焚烧后的水泥厂,心里庆幸自己提前一天交接完货物,不然他也会像陆怜一样……
宴霜问宴淩:“她被关在哪里?”
宴淩看着已经倒塌的厂房仓库,根本辨认不出哪个位置。
他指着被焚烧最严重的地方,说道:“就是那里。”
宴霜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幸好宴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宴霜推开宴淩的手,一瘸一拐地朝水泥厂废墟走进去。
他跨过倒塌的砖墙,走到一片片倒塌的屋顶铁皮上。
一路都是断壁残垣,爆炸使得整个厂房崩塌,甚至砖墙都被炸粉碎,满地都是军用设备的零部件,一片狼藉。
他走了一阵,才走到宴淩指出的仓库位置,他在仓库废墟上站定,凝视着这片坍塌粉碎的区域。
宴霜问宴淩:“你看到她的时候,她有受伤吗?”
宴淩回想一下,摇摇头,“岛田只是绑住她,将她囚禁在仓库里,并没有用刑。”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宴霜接着问。
“她只是让我替她报平安,让你放心。”宴淩说道。
宴霜沉默地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宴淩想了想,说:“对于这场爆炸,岛田也很意外,他其实并不想慕幽笛死。”
宴霜转头,冷冷地看着宴淩,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他绑架囚禁幽笛,她就不会死。如果你能早点告诉我,我就能早点救出她,她就不会死。”
宴淩也冷冷地回视宴霜,沉声道:“就算她不死,你们也注定不会有未来。”
听闻此言,宴霜原本就冰冷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眼眸微眯,死死地盯着宴淩,仿佛要喷出火来。
与此同时,宴淩也毫不退缩,以冰冷的目光回视宴霜愤怒的视线。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互不相让。一时间,两兄弟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两兄弟的对视。
“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探长说着,缓缓走了过来。
宴霜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李探长,宴淩也转头看过去。
李探长敏锐地觉察到两人间的火药味,他很诧异。不过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金宴霜为了找慕幽笛,那么,金宴淩呢?
宴霜在这里见到李探长也很惊讶,李探长不是已经停职了吗?他来这里,难不成还在继续查案?
他问李探长:“探长又为什么来这里?”
李探长笑笑,“有些事想不通,所以来看看。”
他看向宴淩,意味深长地说道:“唉,可怜陆家家破人亡,助纣为虐终将害人害己,金先生,你说是不是。”
宴淩冷冷地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李探长警告他:“岛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狠辣手段和谋略,你小心玩火自焚。”
宴淩道:“无需你多管闲事。”
李探长笑笑,表情极尽嘲讽。他目光又转到宴霜的身上,问道:“慕幽笛的消息……”
他还没说完,就明显觉察到宴霜的表情不对劲。
宴霜问李探长:“探长,你们找到的一千多具尸体里,没有慕幽笛吗?”
李探长诧异,“你是说,爆炸的时候慕幽笛在这里?”
宴霜点头,表情痛苦。
李探长犹豫了一下,道:“这……倒是有几具残肢没找到苦主……”
看到宴霜隐忍着悲痛,他不忍心再说下去,劝道:“其实也不见得是慕幽笛的。”
忽然,他想起那件衣服,问宴霜:“慕幽笛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
“晚礼服。”
宴霜记得最后一面,是在那场宴会,她穿的是晚礼服。不过慕幽笛去做任务肯定不会穿那个。
“黑色大衣。”
宴淩记得见她最后一面时,旁边放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李探长目光一闪,看来宴淩是最后见过慕幽笛的人,他问:“是黑色的呢子大衣?”
宴淩点头,确认了他的想法。
李探长恍然。原来爬墙打探水泥厂的人,竟然是慕幽笛。
他叹口气,缓缓说道:“爆炸过后,我在这里确实捡到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已经作为爆炸案的证物,放在警察局里了。”
宴霜听了李探长的话,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他的心脏再次隐隐作痛。
“金先生,慕幽笛的死,我很遗憾,请节哀。”
李探长也很惋惜,毕竟慕幽笛是戴雨农的手下,戴总那样的人物,带出来的兵绝对是杀手中的佼佼者。
宴霜痛苦地捂着心脏,缓缓转过头,看着宴淩,恨声道:“你还要替岛田做事吗?他私造武器,残害我们的同胞,这个兵工厂吞噬了一千多条人命,还吞噬了你弟弟的爱人,你还要替那些日本人卖命吗?”
宴淩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宴霜,默然不语,他有他的想法和目的,所以他还是会继续为日本人卖命。
宴霜见宴淩这个态度,就知道他这个四哥不撞南墙心不死,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改变想法。
宴霜对宴淩很失望,他最后深深看一眼水泥厂废墟,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探长也转身离开,他快走两步跟上宴霜,驱车送他回城里。
与此同时,在大上海的租界区内。
这里充满繁华喧嚣和灯红酒绿,又是另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大上海的圣诞夜节日氛围比起南京来要更为浓厚几分。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以及各式各样精美的装饰品,将整个街道都装点成了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在租界区的一栋洋房二楼的房间里,一个浑身包裹着纱布的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床边坐着一个焦急的中年男人,他皱着眉头,表情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一旁,外国医生和护士为床上昏迷的病人做了检查,表情却很凝重。
中年男人察觉到外国医生的异样,眉头立刻皱得更紧,他忙问道:“麦克医生,我女儿的伤势如何了?”
被称为麦克的洋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凝重地说道:“上原先生,经过我们医护人员的专业诊断,令爱的生命体征总体稳定,成功度过了危险期,然而……”
说到这里,麦克医生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中年男人接着说道:“可是,由于她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尤其是后脑部位遭受了重创。尽管目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这次受伤极有可能对她今后的智力以及记忆力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您要有个心理准备,令爱恐怕会短暂失忆。”
“失忆?”
听完麦克医生这番话,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紧紧抓住麦克医生的胳膊,祈求道:“麦克医生,求求您,无论如何都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我真的不能再失去她!”
麦克医生拍拍中年男人的手背,安慰道:“上原先生放心,我们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