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阳节前两日,护国公一家子总算是回京了。
收到消息的永熙帝大喜过望,更令太子以子侄之礼相迎。
掀起竹帘,看着远处的城墙,莫以宁嘴角扬起,与她记忆中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娘亲,快到了么?”谢云瑞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头上的簪子都歪了。
莫以宁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把簪子簪好,柔声道:“不许再睡了,一会儿该有人来接了,叫月白来给你梳头可好?”
她长的再大,在莫以的心里还是那个刚出京城就闹脾气的小哼哼,昨日说与她听时,她还不承认。
“我不!”谢云瑞昨儿夜里想着就要到家了,便有些睡不着,这会子且困着呢。
她撒着娇道:“有人接也该太平出面,不然要他何用,对吧娘亲?”
“是呢……”莫以宁笑着应她,在小事上并不十分约束她:“只是听说,嫣儿与婵儿也要一起来……”
“啊?哎呀,那可不成,她们定会笑话我的……月白、雪青……”谢云瑞到这时才急了眼。
她转念一想狐疑道:“娘亲啊,您哄我没……”
谢云瑞小时候不知不觉就被娘亲哄骗了去,如今长大了便多了个心眼。
“都说了娘亲是听说的,怎地,哼哼没听说么……”莫以宁笑意盈盈,她还骗不到一个小姑娘么。
谢云瑞眨了眨眼:“……”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等能看到城墙之时,谢云晏和谢云景都坐到了谢明矅的马上。
“爹爹,我看京城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城墙跟北关隘也差不多啊……”谢云晏撇了撇嘴。
谢明矅哈哈一笑:“傻小子,进去看了再说……”
“爹爹,回了京城我能去夫子家读书么……”谢云景靠在兄长身上,仰头望着谢明矅。
谢明矅心知他说的是颜怀青,倒是不介意:“我们景哥儿想去哪儿读书都成,可不兴只读书,要玩一会儿再读,仔细坏眼睛……”
“哦……”谢云景懒懒的应下了,他不喜欢骑马,颠的屁股疼。
可谁让爹爹和兄长喜欢呢,真没办法!
娘亲说了,偶尔也是要哄哄爹爹与兄长的。
他不喜欢玩,就喜欢读书、喜欢安静的在马车里坐着。
雪花和雪球会跳到他的怀里要他帮忙挠下巴,还会赖在他身上要抱抱。
莫以宁也很讶异,家里的三个孩子,雪花和雪球明显偏爱最小的景哥儿。
景哥儿才学走路的那会儿,雪花和雪球就怕他摔了,一左一右的护着他。
谢云瑞和谢云晏姐弟俩嫉妒的面目全非。
他们小时候雪花和雪球可是避之不及,也就雪团肯陪着姐弟俩玩耍。
如今雪团年纪大了,不爱跑动,也不爱啃骨头了,最喜欢的就是晒肚皮和睡觉。
姐弟俩每天都会把它抱在怀里玩会儿,可有时候它也爱去找景哥儿玩。
“真奇怪,我怎么不记得了……”谢云瑞把胳膊支在窗棂上,看着远远的城墙嘟囔着。
“你那会还小,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回将军府时欢天喜地的,还以为回了侯府。”莫以宁觉着还在昨日。
“那还不是娘亲又哄我……”谢云瑞回头撅着小嘴。
莫以宁摸摸她发辫欣慰道:“那还不是生怕谢大小姐发脾气,时光飞逝啊……”
谢明矅见到了芝兰玉树般的太子赵玉昭。
行君臣之礼时被拦下了。
赵玉昭十岁时被立为太子,如今已很从容了:“表叔这是做甚,父皇说以子侄之礼相迎,昭儿应当向您行礼才是……”
谢明矅这些年管的人越来越多,可性子越发谨慎,他又怎会受太子的礼。
他每三年都会不辞辛劳的亲自回京述职,实在是舍不得妻子与儿女受奔波之苦。
“来,太平,见过太子殿下……”他把谢云晏叫了过来。
谢云晏也不惧,大大方方的行礼:“云晏见过太子殿下……”
“你就是小太平啊,表叔每回来述职都会提起你……”赵玉昭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又看向谢云景和气道:“这就是景哥儿了,我可是听颜大人说过好几回你爱读书。
须知,宫里头藏了数不尽的书册,你若是想看了来寻我便是……”
听到有书看,谢云景眼神一亮:“谢太子殿下……”
除了太子,镇北侯楚世瑜带着堂弟楚世珩一起相迎。
老镇北侯战死后,消息送到京里楚君悟当场就吐血了,在病榻上缠绵了半年,最终还是没挺过去。
他的嫡子楚世瑜便是新的镇北侯了。
叙过一回旧,又约好了接风宴的日子,国公府的车队与侍卫便进了城。
进城后,谢云晏瞪着大眼跟兄弟窃窃私语,原来京城里的人和铺子这么多的么。
挽星带着一批人提前两日回了国公府,此时已是准备的妥妥当当。
等谢明矅与莫以宁回去之时,就见到谢明羡带着董云汐与一双儿女在正门处相迎。
“京里多亏了你们……多谢!”谢明矅也有些伤感。
谢明羡眼眶微湿,深深的行了个礼:“弟弟要多谢兄长才是……”
国公府大门按制改了改,里面改动不大,宝华居有些小了。
谢明矅三年前回京之时,就按北边的图纸改建了宝华居,将三间的主屋改成五间。
孩子们的院子他没管,由着他们自个去折腾就好。
“是我的屋子呀……”谢云景推开东厢的门欣喜不已。
看着笑眯了眼的小弟,谢云瑞突然懂了娘亲与她说的,大约小时候的她在路上走了许久之后,见到熟悉的家也似这般欢喜。
“你把你的东西都搬来了?怪道车队那么长……咦,这不是我的东西么?”
谢云晏跟着他跑进去摸了一把木头剑出来,还举的高高的,不叫跳脚的谢云景够着。
“那是我的!我的!呜呜呜……长姐啊,那是景哥儿的……”谢云景扁着嘴去牵谢云瑞的手找她帮忙。
“谢云晏!”
他立时就把木头剑塞到了小弟的手里:“给给给,你不是爱读书么,要这个做甚……”
啧,长姐小时候连名带姓的叫他就是要撸袖子揍他了。
谢云景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着泪珠了,他气鼓鼓道:“你给我就是我的了!”
大约每个小孩都喜欢扒拉哥哥姐姐小时候的宝藏。
见他真哭了谢云晏又哄着他:“给,那你还要不?我给你一把真的匕首,镶宝石的可好看啦……”
“哼!不要……”谢云景昂起头,目不斜视的拿着宝剑进了屋还把门给关上。
他要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
“有多好看,你拿给我瞧瞧……”
“姐啊,你是忘了娘亲不许你玩刀枪剑戟……”
“嗯?”
“给给给……”
……
金色的阳光将宝华居都拢了起来,院子里繁花似锦,香气扑鼻,几只凤尾蝶追逐飘摇。
谢明矅牵着莫以宁的手顺着游廊在院子里慢慢踱着。
听到院子里姐弟三人的吵嚷声还嘟哝着:“好吵……”
莫以宁正好看到那三棵火红的石榴树,她抿嘴笑道:“他们慢慢的长大了,日后只会更吵……”
“小宁宁……”谢明矅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日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府里陪着你可好……”
莫以宁脸皮一红,嗔怪道:“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小宁宁呢……”
“不论多大年纪,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宁宁……”谢明矅得意道。
他这些年在北边带兵,为了服众不得不做出深谋远虑的老成模样,极少露出这种带些少年气的得意。
莫以宁看的痴了,大大的杏眼眨也不眨。
她想起了初进门那一年,那个为她打桂花意气风发的世子爷。
莫以宁眼波流转,柔声应道:“好……”
“娘……”
“娘亲……”
“呜呜呜,娘亲啊……”
新一轮的吵闹又开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