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陈慧娴《千千阙歌》
浴室的水声断断续续，林牧钦努力保持着冷静。
“林……牧钦。”简羡夏的声如蚊呐，“借我一件睡衣！”。
“咳……”突然的一声，吓得胡思乱想中的林牧钦猛呛了一口水。
放下手中的水杯，他转身去自己的衣柜里翻找，在深处捡出来一套粉色的两件式睡衣。
抱着衣服，林牧钦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说道：“开门。”
简羡夏有些窘迫地打开了一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接过衣服。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她那截藕段似手臂，赶忙转过身去。
粉色的……幼稚的，上面还有小兔子的印花，耷拉着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这不就是以前那个简羡夏常穿的那套么，每回穿上，林牧钦都要嘲笑她的儿童品味，好久好久。
这个家里面，怎么会有？
简羡夏将手中的衣服罩在鼻尖，每条褶皱肌理都溢满了好闻的乌木沉香。
有胡椒的微微刺激感和香根草的清爽，也有乌木本身的醇厚特质，混合着檀香的宁静幽远。
像在寺庙里烧了八百年香，腌入味的老和尚。
回想起罗文对他的经典点评，简羡夏觉得这个形容十分贴合林牧钦那张禁欲的死鱼脸。
绝摆，超搭的。
换好睡衣，胡乱吹干头发，简羡夏一点都不谦让的，和林牧钦挥手道了晚安。
转头就扎进了那张温馨的小床。
被衾满满的阳光味道，她沉浸其中，不消一刻就被潮水般的困意席卷。
白日里未竟的思绪，此刻在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中弥散殆尽。
林牧钦走进房间，在她的床头放了一盏小台灯。
轻轻柔柔的光晕，拢着一片光明，期待能为她驱赶那些如阴影般笼罩着的噩梦。
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发丝随意地散落在枕头上，鼻翼微微翕动，睡着的样子真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绵羊。
——
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简羡夏悠悠转醒，眼神中还带着初醒的迷蒙，从床上坐起，环顾着这个陌生却让她安心的房间。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了进来。
厨房里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她打开卧室门，循声望去。
林牧钦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早餐，熟练地煎着鸡蛋，面包机里的面包也已烤至金黄，阵阵香气弥漫开来。
一切都恰如其分，刚刚好。
回到局里，两人心照不宣地前后踏进训练场的大门。
罗文嘴里叼着半只肉包子，看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腾升了不少疑惑，“你有没有觉得，他俩很暧昧啊？”
赵敏心嫌弃地后退一步，冲他嚷嚷：“你有没有觉得，你离我这么近也很‘暧昧’啊！”
一句话，差点噎死罗文，好不容易囫囵咽下包子馅，举着水杯“吨吨吨”个不停。
“哟，罗少海量啊，一大早就喝上啦？”
罗文没好气地瞪了身后说风凉话的人一眼，脱口便是：“少说屁话……”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身后的郝平勇和季东阳，吓得他冒了一脑门的冷汗。
“季指、郝指好。”赵敏心乖巧问好完，颠着小白球就跑了个没影，留下罗文这傻小子独自面对。
郝平勇平时就不苟言笑，现下的脸色更是难看的要命，“谁让你在训练场上吃东西的，纪律都忘了是吧？”
季东阳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包子香味，得，这老家伙鼻子真好使，也配合着训诫起罗文起来：“吃完了去跑圈，没十圈别下操场。”
见罗文傻愣愣地站着，又补充一句，“还不快动起来，非要郝指导亲自监督啊！”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罗文忙不迭地向操场跑去，季东阳向一脸认真吃瓜的简羡夏和赵敏心招了招手。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磨蹭到两位指导面前。
季东阳将两张参赛表放到她们面前，是瑞典巡回赛的报名表，举办地在哥德堡。
用意不言而喻。
“下周三，主力是敏心，羡夏你对瑞典那边熟，刚好带着敏心一起去。”郝平勇煞有介事的说道。
赵敏心扭头看了一眼简羡夏，接过报名表，承诺道：“放心吧，郝指、季指，我们俩一定给队里赢回奖牌。”
“得是金牌！”季东阳笑意融融，还是女孩子省心又听话，再看看自家的俩小子，真是让他头疼。
罢了罢了，他暗自叹息，背着手就往操场走去，这傻小子莫不是真的在踏踏实实的跑圈吧。
“啊切——”罗文打了一个喷嚏，一边给身侧的林牧钦一个肘击，“说，你是不是骂我了！”
林牧钦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有病！”
不知道自己是咋想的，还对眼前这个冒着傻气的罗文心怀怜悯，主动陪他在操场上跑圈，陪了就陪了，还挨了一拳是怎么回事，他缓了脚步，慢悠悠地退回到看台。
没想到遇见了季东阳，“季指。”他气还没顺过来，喘着粗气就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季东阳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怎么，这是被谁折腾成这样了？”
林牧钦无奈地摇摇头，“别提了，罗文那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好心陪他跑圈，还挨了他一拳。”
季东阳轻笑一声，“你俩真是难兄难弟，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张报名表，“这是瑞典巡回赛的报名表，你去练练手。”
“羡夏和敏心会一起去。”
林牧钦眉头紧皱，眼中充满疑惑，他直视着季东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季指，这种规格的比赛需要三个人去吗？”
练手倒也不必，大赛在即，此刻实在没必要分心去刷积分。
“练手的话，罗文不是更合适吗，他也刚好还没刷够。”
季东阳双手不自觉地攥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缓缓开口道：“让你去自有我的道理，别多问，好好准备。”
林牧钦满心狐疑，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直到看到巡回赛的举办城市，他才恍然大悟。
哥德堡，三个字，明晃晃的闪了他的眼睛。
——
“羡夏姐，我们去的那天刚好是圣诞节哎。”赵敏心翻看着日历，“哥德堡美不美？”
“美啊……”简羡夏回忆着，哥德堡的冬天，好像除了冷和孤独，并没有给他留下其他的印象。
临近圣诞节，哥德堡这座北欧城市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
广场中央的圣诞树会挂满五颜六色的彩灯、彩球、星星，每一次风吹过，树上的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雪花会纷纷扬扬地飘落，为它披上一层洁白的盛装。
空气中弥漫着姜饼和热红酒的味道，肉桂、丁香、橙子共同酝酿出的馥郁香气，直往人的鼻腔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