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阖上，他毅然下楼，出了门。
林苏曼醒来时，厉锦宇已经离开两个小时了。
有人说，酒精并不能填补内心空虚，只是帮你暂时忘记它。
在此时的林苏曼身上，这句话不对。
醉酒只会更容易梦见他，酒醒后才是真正空虚。
一些碎片记忆拼凑起来，隐隐约约有一些近乎真实的梦境。
梦里他抱着她，在耳边说了很多话。
可惜她想不起来，他说了什么。
“我怎么又睡在他床上了？”她抚额揉着太阳穴。
她在医院说着违心的话伤害他时。
他一直不肯回她微信的日子里。
她就下定决心要放下他。
没想到喝了酒，就原形毕露了。
林苏曼昏昏沉沉起床，全身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她强打精神开车到办事处，打开车尾箱，搬下来几只盆栽。
那是吴息送给她的，她要离开黄蛙岛，担心它们在公寓里无人照料会枯死。
不如放在办事处，至少有清洁工负责照料。
上午放假，空荡荡没有人。
门是清洁工开的，柳谷阳精神焕发，西装革履坐在会客厅。
看到林苏曼，他站起来打招呼：“苏曼，早！”
“柳总，这么早？”林苏曼绽开笑容。
把柳谷阳请进总经理室，早就整理好的交接事项一并移交给他。
“这些你看看。黄蛙岛项目已经开发完成，后续品牌会陆续入驻。”
“这些是厉总在的时候，就已经谈拢的合作。”
“这些以地方相关单位为主导，你只需稍微督促品牌方履约即可。”
“协助地方洽谈合作，这是厉总当初秉着公益作出的承诺。”
林苏曼将一个文件交给他，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等熟悉公司业务之后，你整个工作重心要慢慢转移至下一个项目，你看看这些资料。”
她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泡了一壶茶：“海华市这个项目也是厉总在的时候就洽谈好的合作。”
“现在黄蛙岛项目完成，社会反响也相当不错。”
“我们要趁热打铁，带着黄蛙岛的流量启动这个项目。”
“我前段时间跟那边负责人会过面，新项目在海华市。过两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柳谷阳身上的压力巨大，来不得半点儿戏。
他捧着文件夹，一脸凝重翻阅资料。
他看了看，沉吟道：“这个项目跟黄蛙岛截然相反，它在闹市，如果我没记错，海华市是座富庶安定的城市。”
“没错。我们这个项目背景……”林苏曼倒茶，忽然后知后觉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的动作顿了几秒。
不禁失神，戒指不是取下来了？什么时候戴回去了？
柳谷阳见她话说一半，脸色微讶：“苏曼，怎么了？”
林苏曼回过神：“呃，我是说在海华市的那个项目，跟它的经济发展有深层联结。”
她瞬间恢复理性，正色问道：“你知道海华市为什么如此富庶安定吗？”
柳谷阳此前就听说过海华市，因此对答如流：
“据说海华市的人普遍学历高，人文好，互帮互助。尤其做生意的人高达45%。”
他语气一顿，遗憾道：“不过，近十年在走下坡路。”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些是浮在表面的现象。”林苏曼说出真相，“底层影响力，其实是由民国企业家、慈善家白落与龙少慕夫妇带动的。”
“龙少慕夫妇？这名字好耳熟。”柳谷阳低头冥思。
林苏曼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这本书你看看，对他们有详细记载。”
柳谷阳疑惑看了林苏曼一眼，那是一本描写民国时期的小说——《翘楚夫君之落魄千金》。
林苏曼扯出一个笑容：“你别小看这部小说。咱们这个项目思路，在这本书里能找到不少线索。”
“他俩曾以海华市为事业基地，创办企业提高当地就业率，还创办免费学校。”
“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当地已经一片繁荣，个个都是知识分子。”
“是他们提升了当地人们的文化、经济水平，影响了起码三代人，才有我们现在看到的海华市。”
“连华青大学和蓝剑大学都是他们的儿孙所创办。”
“龙氏庄园这个项目跟白落、龙少慕也有渊源。”
“龙氏庄园曾是他们的故居，而鲜有人知，龙氏也曾经是皇族支脉。”
“原来如此！”柳谷阳割然明白过来，仿佛看到项目潜力。
但他有个疑问：“这个项目实则是私人项目，海华市本就富庶，开发景区的目的也是为了带动当地经济增长么。”
龙家家族，至今家大业大。
私人有能力铺排这么大项目，显然也不差钱，开发这个景区为了什么？
林苏曼将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淡淡一笑：“没错！是他们的后代为了传承宗族文化，主动联络厉总作为负责人。”
“你刚才也说近十年海华市不复以往，这是得到官方支持的原因。”
柳谷阳立即明了：“跟黄蛙岛项目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苏曼靠在座椅上，盯着厉锦宇挂在办公室的西装外套发呆。
仿佛那是厉锦宇的化身，她下意识转动手指上的戒指。手指间微凉的金属质地光泽闪动。
良久才道：“我知道厉总接这个项目，是了解过白落龙少慕夫妇的生平事迹，觉得他们身上的精神值得颂扬。”
“我后来研究发现，龙氏作为皇氏支脉，有很多文化传统习俗，去其糟粕取其菁华，也可以作为当地传统文化，保护沿袭下来的文化遗产。”
“五千年文化顺着历史沿袭下来，不仅仅是四书五经中所提到的概念，挖掘民间生活中很多落地化形的日常文化，一样具有价值。”
“厉总曾说过，提升我国本土文化自信，这是景区开发者的使命。”
柳谷阳已近中年，对厉锦宇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富二代很是佩服。
年纪轻轻便有这番格局，而非年轻气盛追求世俗意义的成功，这眼界了不得。
难得的是，身边有一个如此懂他的女子，精准地将他的理念阐释于世。
简直是天作之合。
为何偏偏天各一方......
他脸上流露遗憾，转瞬即逝。
只是若有所思点头，“明白了，我得好好规划这个项目，给它设计定位。苏曼，谢谢你说得这样详细。”
林苏曼很看好他，幽幽说道：“说什么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放心，大城市职场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在新星不存在。”
“厉总以坦诚、真诚示人，喜怒都在明面上，没有任何虚假阴暗操作。他的价值观也是新星公司的价值观！你慢慢会了解。”
柳谷阳赞同。
端起茶杯喝茶，听到林苏曼说，“你先熟悉一下，我十点钟跟客户有个会议。”
“嗯。”
一周的工作交接，林苏曼事无巨细交待一遍，柳谷阳全然上手。
林苏曼这日没有再去公司，发了一封邮件，是她亲自写的离别信。
写了自己在众人身上和新星得到的收获，跟众人共事的肯定和鼓励。
对新总经理的信任和支持，对新星未来发展的展望和期待。
读来让人潸然泪下。
她在公寓里的东西不多，只收拾了最初带来的衣物，厉锦宇给她买的都留下了。
收拾完便怅然坐在客厅沙发里。
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放在锦盒里。
戒指，一道放进二楼厉锦宇的房间。
当年打造的那枚山纹天珠项链，也一并放入锦盒，留在公寓。
一切已结束，就像梦一场。
离开前，她悄悄去了一趟厉家，只在围墙外围观望。
她没有看到小迪。
给小迪买了许多衣服、玩具、爱吃的零食。
满满几大箱，遣人送到厉家。
悄悄离去。
林苏曼回了历阳。
这次，父母比较沉默，没有像以往一样唠叨。
吃饭时，不停给她夹菜，他们坐在对面，忧心瞧着她。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临近过年，电视打开之后，全是往年春节晚会的经典小品回顾。
赵本山和宋丹丹演绎的小品，让观众笑得肚子疼。
林苏曼眼睛一眨也不眨，泪水流个不停。
垃圾篓里丢了一堆擦泪的纸巾。
袁敏看到，吓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实话，这次怎么突然把工作辞了？”
“厉锦宇的伤势到底什么情况？”
林苏曼一脸茫然望着亲妈。
她鼻塞，声音嗡声嗡气：“我没事啊，这不看电视吗？”
袁敏皱着眉：“电视里重播春节小品，你怎么像看悲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