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师尊来了。
宁清费力睁眼，可眼前血红一片，想要抬手抹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到一句平静的：“你做的很好。”
宁清勾唇笑出来，张唇，纵声嘶力竭也只能无声道：“不必……给……我治疗……”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没必要浪费神力了。
寒冰将周围冻结成冰冷的亮色，萦绕不散的黑雾有片刻凝固，很快将天地重新笼罩，时卿强忍着没有看他，头也没回地吩咐：“苍梧，东方，去九重天。”
两位神君原地消失。
“其余仙君，带宁清离开，十秒内悉数撤离此处，前往一重天。”
众仙君沉声应是。
浑浊天地间，神明一手执剑，一身白衣染血，侧脸冷若冰霜，银发肆意飞舞。
魔魇不断吞噬天地间的邪气，重新幻化成白肤红发的英俊男子，见时卿将所有虾兵蟹将清理了干净，畅快地笑了出来。
“我真是爱极了你这股气势，霸道，爽快。”
魔魇对这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战役兴味十足，意味深长道，“只是不知帝君你……喜欢我送的大礼么？”
时卿神色冰冷。
“你那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从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总是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和你的大徒弟一样。”
魔魇饶有兴味道，“到底是你这个师父教得好啊，师父固执，徒弟也有样学样，如今徒弟接连陨落，你这个师尊……”
冰魄感觉到主人的愤怒，发出低低的嗡鸣。
魔魇丝毫不在意对方周身暴涨的气息，手中力量凝聚，他眉梢轻挑，戏谑道，“若舍不得，便下去陪他们可好？”
回应他的是骤然逼至面门的冰魄。
极寒的暴烈之下，将整个六重天映得雪亮，魔魇却丝毫不惧，万顷血箭化雨，密密麻麻朝对面倾轧而下！
“你已是强弩之末。”
极寒与血腥碰撞，逐渐漫出血雾，魔魇趁势掩于雾中，祭出那把饮血长刀狠狠劈向时卿后背！
“锃”的一声锐响，冰魄正面迎上刀锋，时卿无声无息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魔魇身后，五指张开，金光暴涨化作无形利剑狠狠刺入其体内！
血雾顷刻溃散，露出那张清冷凌厉的面容，时卿淡然召回长剑。
“杀你，足矣。”
魔魇喷出一口鲜血，掩唇诡异地笑起来。
“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魔魇抬头，瞳孔逐渐变成浓郁的深红，“你没发现自己的力量减弱了吗？”
“两千年了，两千年前你徒手就能把我从魔界拽上来，怎么如今，反倒跟挠痒痒似的？”
“承认吧，你的神力消耗太大，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漫天血色之下，天地间所有黑雾尖叫着被吸噬入体内，庞然血阵自脚下升起，逐渐散发出越来越刺眼的红光。
“如果这便是你的杀招，那么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
话音落，魔魇眸色一狠，无数血光飞撒，轰然袭向对面，冰魄挺身而出死守在主人面前，剧烈撞击轰然炸裂。
血阵力量好似源源不绝，冰魄成功挡下一击，半刻不停歇地旋转幻化成十道分身，强盛神力灌注，霜寒剑阵立刻爆发出极强寒光，再次与血阵激烈碰撞——
轰！
强劲气浪轰击，时卿借势暴退十数丈，单手撑地迅速勾勒出血色符文，鲜血不可遏制地从咽喉喷涌而出，他抬手捂住，又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血沫溅落在白衣上，缀出星星点点的红花。
同一时刻，九重天鏖战的众神君似有所感地抬头，皆从同伴眼中看出了惊虑和担忧。
神宫岛上，白虎正焦灼地守在盛珣身边，听到剧烈的轰击声，忍不住跃至高空探身去看，又焦急地躲回来，用尾巴擦拭少年额头的汗珠。
“我知道你也有感应到，帝君现在很危险，重凰，快点将它炼化吧。”
“去帮他……”
少年眉头深锁，意识笼于惊魇，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惨烈的挣扎。
被告知不断炼化那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盛珣恍然意识到前些时日的美好都是利用和欺骗，纵有心向阳，仍不可避免地堕入黑暗处。
可他从始至终都无法拒绝神明的指令。
无非是又一次心甘情愿的沦陷罢了。
少年于黑暗中握紧焚天，感应到时卿的状态，忽然变得无比急切。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还有好多话想要和时卿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不甘心！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够帮他！
“想要吞噬老子，做梦去吧！”
火舌肆虐，吞尽黑影最后一道残识，刹那间整个天外天残余的所有邪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少年体内，烈焰腾然烧灼，半丝灰烬都不曾落下。
盛珣彻底炼化完那只怪物，不待神魂稳固，张开双翼就要往六重天冲。
可还没来得及动身，身体便猛的一颤。
下一瞬，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力量笼罩全身，温柔清冽，又极尽霸道，强势地将体内唯一的神魂连接生生断开！
盛珣愕然抬眸，意识到什么，前所未有的恐惧骤然席卷全身！
……
时卿重伤，魔魇亦无法幸免，战斗波及的范围太广，整个六重天已变成茫茫一片，血色与冰寒各占一半，正如此刻危险至极的交锋。
魔魇从黑雾里汲取力量修复完身体，再次现身，目光触及时卿身下偌大的诡异符阵，微眯起狭长的眸。
这是……
天界的阵法种类繁杂，真要一一辨认，几天几夜都查不出来，魔魇向来没有了解神界的兴趣，只是对于时卿的杀招和阵法，自认还是比较熟悉的。
结果大脑搜刮一空，都查不到这道符文。
不论是什么，不让他使出来便是，魔魇合掌，魔气急速凝聚，随着手臂缓缓拉开，逐渐凝固成一柄血色长枪，而后裹挟着半成法力猝然向地面阵中飞掠而出！
时卿好似毫不在意那柄长枪会把自己捅穿，指尖颤抖着不停歇地勾勒出最后一道符文，终于落笔。
然而血枪已逼至面门，眼见已避无可避——
咔嚓！
冰魄再次以惊人之速挡在主人身前，血枪散落无形的同时，冰晶般锋利剔透的剑身猝然碎裂。
其蕴含的剑灵一并消散在天地间。
漫天霜花飘落而下，沾湿神明银白的长发，也将那满是血污的白衣晕出愈发醒目的红。
神剑碎片形成的保护磁场中，时卿终于看见了剑灵虚无的影。
英姿飒爽的剑修，梳着冰蓝的高马尾，白肤红唇，冰霜般的眼眸含着温柔的光。
最后一次保护你了，我的主人。
去做您想做的事。
一滴清泪滑落，金光将这片天地映照得明亮耀眼，这时候再想阻止已来不及，魔魇疾退十数丈的同时开启防护屏障，以抵挡这一波杀招的袭击。
可一秒、两秒，接连好几个呼吸都没有动静，魔魇定睛一瞧，在看清阵中的场景后瞬间睁大双眼，瞳孔剧烈晃动。
只见时卿一身白衣被鲜血彻底染成刺目的红，身形摇摇欲坠，周身的气息紊乱失控到了极点，不用想也知道其内里定然残败不堪。
眉心处，一滴深入魂识的精血被强势剥离，而后悄然消散在天地间。
魔魇神经敏锐一跳，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
重凰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