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
天阴，灵王府。
庭院寂静，笼中雀鸟偶尔啁啾。
小灵王倚在软榻上，左手指尖捻着一枚金粟，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鸟笼里的玉爪海东青。
海东青神态倨傲，对近在眼前的食物爱搭不理。
“啧，性子还挺烈。”
小灵王轻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反而掠过一丝阴郁。
这日子。
真是愈发无聊。
一旁侍立的小太监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位性情乖张的主子。
许是站得太久，腿脚发麻，他微微挪动了一下。
呲……
海东青猛地受惊，骤然扑棱起翅膀，在笼中疯狂冲撞，发出惊恐的尖鸣。
小灵王脸上的慵懒瞬间冻结。
“狗、奴、才！”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
话未说完，小灵王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拂去尘埃。
侍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拽起太监的手臂。
“饶命啊王爷！”
“饶……”
求饶声很快远去。
小灵王重新将目光投向鸟笼，眼神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
庭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之声。
一名信使被侍卫引着，快步来到院中，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密封的帛书。
“报！”
“王爷，边境鹤雅君急信！”
小灵王眉梢微挑，总算来了点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他示意近侍将信取来。
帛书展开，是鹤雅君略带矜持的笔迹。
信中先是照例禀报了前线军情，随后，话锋一转，用相当篇幅提及了一个人。
“哦？”
“言行跳脱，似痴却慧，所制膳食风味绝异，闻所未闻？”
“卢玉关……”
小灵王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敲击。
能搞定大将军的胃口，还让那个眼高于顶的老头儿特意写信提及？
有点意思。
他正欲下令，府门外却传来太监临死前的嘶喊：
“玄山祁氏的野种！”
“嗜杀暴戾！”
“不配为王！”
“你不得好死！……”
喊声戛然而止。
庭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所有侍从脸色煞白，深深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小灵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沉默了片刻，忽地轻笑一声。
“来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院中，躬身待命。
小灵王吩咐道，“去边境，找一个叫卢玉关的人，找到后，请回王府。”
“尽量……要活的。”
“是。”
黑影应声。
没有多余一个字，身形一晃便消失原地。
小灵王走到鸟笼边，看着仍在叫唤的海东青，竟伸手打开笼门。
“嘎！——”
手指缓缓收紧。
海东青的尖鸣，化为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
桀骜的生灵。
不一会儿便软塌下去。
小灵王随手将尸体扔给侍卫，仿佛丢弃一件无用的玩物。
“清理干净。”
待吩咐完后，他掏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
函城下。
黑压压的秦军阵列如山，肃杀之气凝滞空气。
战旗猎猎，刀枪闪烁寒光。
王坚端坐战马上，望着眼前死寂的函城，眉头紧锁。
“怎么了，王将军？”
鹤雅君微笑道，“函城近在眼前，为何停滞于此？”
王坚淡淡说：“不急，秦军等了三个月，不差这一会儿。”
“噢？”
鹤雅君捋了捋胡子，“王将军可真沉得住气。”
王坚冷哼一声，径直来到城下。
“李牟！”
他声如洪钟，穿透寂静，在城墙间回荡。
“困守孤城，徒增伤亡，速速开城投降，本将可念你几分骨气，饶你麾下士卒性命！”
城墙上空无一人。
唯有几面破旧的赵旗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无人应答，只有风声呜咽。
鹤雅君轻抚长须，嘴角噙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缓缓道：“将军，看来李牟是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了？”
王坚冷哼一声：“虚张声势，函城弹尽粮绝，如今不过困兽之斗尔。”
他虽如此说，但鹤雅君在场，心中那根多疑的弦已被拨动。
嘎吱……
就在此时。
函城城门，竟主动打开了！
不仅王坚，所有秦军将士全都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全军戒备！——”
王坚大声喝道。
然而，城门洞开，却不见赵军杀出。
只有几名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卒，拿着扫帚，慢吞吞地扫起地来。
“李牟搞什么鬼名堂？！”副将惊疑不定。
秦军出现一阵骚动。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赵军唱的哪一出。
王坚脸色阴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牟用兵诡谲，难道真有埋伏？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鹤雅君，只见后者依旧笑而不语，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玩味。
这表情更让王坚心下狐疑。
可紧接着。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卢玉关出现在了城头！
“是那小子！？”王坚眼神一凛。
鹤雅君瞳孔猛然紧缩，不过片刻又恢复正常，笑道：“王将军，看来这回，你是被赵军摆了一道啊……”
王坚没有理会他，目光死死盯着城头上的卢玉关。
“唷，王将军！——”
卢玉关清了清嗓子，对着王坚挥了挥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他穿着一身赵军服饰，虽不合身，却显出几分不羁的气势。
王坚皱了皱眉。
这小子。
果真是赵军的细作！
一旁的副将拱手道：“将军，这家伙嚣张至极，请务必下令，让将士们活捉他！”
王坚沉吟半刻，缓缓说：“不急，本将倒要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说话间。
两名侍从站立卢玉关左右。
一位焚香，一位抚扇。
卢玉关在鼓凳上坐下，顺手从怀中掏出个萝卜状的东西，轻咳两声——
“喂？”
“喂喂……听得见吗？”
“秦军的朋友们，你们好！”
王坚：“？？？”
鹤雅君：“？？？”
秦军全体：“？？？”
赵子墨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实在不忍直视。
且不说他哪儿搞来的巧物。
就这阵仗。
秦王自个儿来了都得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