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珏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奋力挣扎着,想要冲进那片火海。
几名身强力壮的羽林卫死死地按住他,却依旧难以遏制他那股疯狂的劲头。
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温润如玉的才子模样?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本王要去救母后!母后还在里面!”裴明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凄厉。
景熙帝闻声,猛地转头,目光凌厉,如利箭般射向裴明珏。
那目光中,不见丝毫的怜悯与心疼,只有彻骨的冰冷与厌恶。
他看着自己嫡出的幼子,此刻像个无助的困兽般,徒劳地挣扎,狼狈不堪。
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桶热油,瞬间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恨,恨皇后的决绝,恨两个嫡子的无能,更恨自己,竟被皇后算计至此!
景熙帝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李德海。
他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明珏的方向。
李德海伺候景熙帝多年,自是明白何意。
他微微躬身,退后几步,走到羽林卫统领身边,附在其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羽林卫统领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恭敬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大步走向兀自挣扎不休的裴明珏身后,趁其不备,猛地出手。
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狠狠地劈在裴明珏的后颈之上。
裴明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子一软,便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裴明绪,用余光尽收眼底。
他依旧恭敬垂首站着,面上皆是一片沉痛。
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之中,让人瞧不真切......
裴明瑞则面色有些呆滞,眼神中隐约透着不敢置信。
自他记事起,皇后和太子便如同两座巍峨的大山,压在母妃和他身上。
可今日,不但太子被废,皇后也葬身火海......
裴明辰立在裴明瑞身侧,努力压抑着嘴角,摆出一副悲切之色。
他心中狂喜!
皇后葬身于这熊熊烈火之中,当真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没能亲手为母妃报仇雪恨,实在是有些遗憾。
裴明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向一侧的后宫妃嫔,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云贵人。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后槽牙咬紧。
没关系,皇后死了,可云氏还活着!
他定当亲自取云氏性命,替母妃报仇,以慰藉母妃在天之灵!
淑妃站在后宫嫔妃的前列,面色悲切。
她衣裙素雅,未施粉黛,面色苍白,眼圈泛红,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然而,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其他妃嫔,亦是用帕子擦拭着眼角,无一人敢出声啜泣。
毕竟,这坤宁宫的大火,起的蹊跷,偏偏还是在这等废太子、圣驾回京当日。
况且,不到一个月,便是陛下六十圣寿了。
眼下这情形不分明,众人既不敢不面露悲色,毕竟葬身火海的是皇后。
可又不敢过于悲凄,毕竟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尚未定论。
不知皇后这身后事,陛下将如何安排?
按规矩,皇后薨后,群臣需为其服斩衰二十七日,后宫嫔妃需哭灵守丧四十九日。
......
大火肆虐了一个多时辰,在羽林卫和宫人们的合力扑救下,才总算是被扑灭。
先前金碧辉煌的坤宁宫,只余下满目疮痍,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宫人于正殿中寻到了一具残骸,小心翼翼用锦缎包着,而后用担架抬了出来。
李德海见景熙帝看来,便躬身快步上前,走向那担架。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锦缎一角,便瞧见一顶已经烧得变形,却依稀能辨认出是凤冠形状的物件。
那凤冠上原本镶嵌的珍珠宝石,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李德海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这位执掌后宫多年的皇后娘娘,其子贵为太子,荣耀加身多年,如今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他很快敛去了所有多余情绪,换上一副悲戚的面容,转身快步朝景熙帝而去。
“陛下,奴才……奴才瞧了……是皇后娘娘。”李德海声音略带哽咽,“皇后娘娘……薨了!”
景熙帝远远地望着那团被锦缎包裹着的残骸,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他沉默良久,久到李德海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
才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冷漠:“传旨,皇后薨逝,着有司衙门,依制操办丧仪。”
“奴才遵旨。”李德海连忙躬身应下。
景熙帝的目光,从那团残骸上移开,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裴明绪、裴明瑞、裴明辰三人。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早已醒来,却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瘫坐在地上的裴明珏身上。
只见裴明珏面色惨白,双眼无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景熙帝收回目光,对着裴明绪等人沉声道:“你们几个,也不必回府了。”
“直接给皇后守灵吧。”
裴明绪三人闻言,连忙齐声应道:“儿臣遵旨。”
景熙帝未再多言,而是猛地转身,大步离去。
他步伐迈得极大,每一步都仿若裹挟着雷霆之怒,气势汹汹
伺候的宫人太监们,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