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锐的第一见面，让扶苏印象深刻。
他实在难以想象，人怎么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就好像刚刚从泥土钻出来。
他年纪不大，穿的衣服也很古怪。
后来他解开嘴上扣着的东西，扶苏才发现那是个古怪的布。
之前他还寻思，这人的嘴唇哪去了呢？
陈锐笑笑，露出洁白的牙。
“你好你好，你就是赵公子吧，之前你爹跟我写信，说你马上要来，但我这儿忙，所以没去接。”
他的礼节也更古怪，伸出右手。
扶苏也学着伸出右手，两只手握住，晃几下。
这是什么礼节？其后陈瑞说了什么他没仔细听，全部精力用来思考这个古怪礼节。
这个地方也很怪。
到处都是用竹子搭建的房子，可是他们还在忙碌，地上挖得坑坑洼洼，旁边有个小窑炉，窑炉旁堆着黑色的古怪石头。
另外一侧有个古怪机器。
陈锐说，“我先带你去找个住的地方。”
他跟着往前走，跨过泥泞，那些劳动的贱民没人抬头。
绕过这片最为繁忙区域，陈锐带着他来到房屋密集的地方。
陈锐指着一间只能容纳一个人睡觉的竹屋：“这是给你的。至于你的仆人，他们得自己动手。”
“你怎么让我家公子住这样的房子？！”扶苏有贴身服侍的宫女，她伶牙俐齿，长得机灵可爱，刚到这儿她就觉得难受，这里尘埃漫天，而且还有很多泥土，直觉上这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陈锐看着她，道：“哦，你是侍女吧，你可以有些优待。早上会有人替你打水，不过其他人就必须要自己劳动。”
侍女昂首挺胸：“我家公子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做这种小事？”
陈锐耸耸肩：“随便你们，不过这里我说了算。”
“谁说的？”
陈锐指着那群正在劳动的人：“他们说的。”
“我……”
扶苏打断她的话，说：“好我听你的。”
“你是该听我的，你爹让我来教你，咱们年纪差不多。我也不愿意整天老气横秋，但独立生活这是你要上的第一课。你的仆人可以服侍你，只要你能承受别人的目光。”
扶苏暗忖，这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我承受得多了。
房间非常小，里面仅有一张床。
侍女嘟着嘴，说她睡地上，好照顾扶苏。
扶苏理所应当同意。
不过其他仆人却要自己动手搭建房子，陈锐只让一个人过来指导，其余人该干啥还是干啥。
扶苏放下行李，自然有侍女帮助收拾屋子。
他跟着陈锐走了，他很好奇陈锐的工作。
跟着陈锐到小窑炉旁，只见他用铲子把窑炉烧好的石头端出来，送到古怪机器里，等着驴子拉着机器缓缓转动。
机器发出犹如怪兽的声音，呼呼啦啦很可怕。
陈锐说从今往后忘记你的身份，你要跟他们一样生活。
你要干活，自食其力。
只有这样你才能云端落地，你太不接地气了。
至今扶苏也没明白什么叫接地气。
难道人身上有根管子，可以接地吗？
陈锐铲出一大块石头，告诉扶苏，现在开始，你就是要做这份工作了。
这是绝密的工作，一般人我不会让他做，这位叫墨冠，是这里的主管，从今往后你都要听他的。
扶苏接过那个铁锹，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陈锐拿了个带两根绳子的布给他，“扣住口鼻，不然你很快就会死。”
这有点惊恐。扶苏赶紧扣上。
窑炉口不仅仅热，而是像刀剑一样刺透人的身体。
他上过战场，有把子力气，第一次端石头没拿稳，刚出来就落地碎成渣滓。
陈锐说：“你的工钱要被扣两文。”
扶苏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活，他发现者一点都不比上战场更轻松。
铲石头也需要技术，这样的技术他用一个下午就差不多学会。
窑炉以及机器旁有很多灰尘。
傍晚停工时，扶苏也变得跟陈锐差不多。
他已经累得不想动。
他把铁锹带回去，陈锐说这就是他干活的工具，如果丢了，需要赔偿。
他拄着铁锹回去，走路一瘸一拐，路上他遇到很多贱民，他们看着扶苏，发出痴痴的笑声。
扶苏浑身跟针扎似的，因为笑声里包含着嘲笑，嘲笑他连这么点活都干不好。
扶苏几乎是挪到自己的屋子前，洗衣服回来的侍女大吃一惊，急忙放下盆子，上来扶住扶苏。
“公子你怎么弄成这样？”
“别哭。父皇叫我来的，再难我也要坚持，你再哭他们更加嘲笑我。”
“他们都是贱民，杀了就行。”
“别乱说，你要是受不了苦，就自己回去。”
晚饭开始放饭，这是之前他们积攒的粮食，临走前他们刚刚收获过，所以还有很多粮食。
每个人的饭都要自己打，扶苏洗完脸瘫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侍女自然而然端起碗替扶苏打饭。
这里打饭还要排队。
侍女大踏步走到队伍前，冲着放饭的大娘说：“我跟公子两人的。”
大娘转身看向陈锐，陈锐说：“排队去。”
侍女气鼓鼓，她瞪着眼道：“我们公子吃饭还要排队？”
“当然你可以不排，那我就叫人把你丢出去。”
“你……”她为之气结，但看看周围几千号人，都是壮汉，她也只能选择服软，公子出门就带了十来个护卫，这么多人他们打不过。
她扭头回到队伍末尾。队伍其实也很快。轮到她时，她把两个饭碗递过去。陈锐说：“今天下午只有你家公子自己干活，他干的活只能顶一碗饭。”
侍女呆住：“你……我们今天下午刚到，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陈锐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把你们的人都叫过来，而且，这里谢绝代替盛饭。所以你还得叫你家公子过来。”
“我家公子难道还有自己盛饭吗？”侍女气得低声怒吼，像头小狮子。
“是的，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你知道他是谁吗？”
“始皇帝来了也是这个规矩。”
侍女眼泪唰地流下，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就摊上这么件事。陈锐很强硬，坚决不放饭给侍女，气得侍女抓着空饭碗又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