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祁猛地偏过头，满眼震惊。
邱朗朗回以一个苦笑：“只是，他并不知道。”
他将下巴压在膝头，低垂眼眸，不再看夏祁，自顾自讲述：“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他叹口气，自己在心里说，喜欢到为他死过一次，喜欢到这一生，还想为他而活。
“嗯，我自己也说不清……我甚至连他是不是喜欢男人都不确定，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辈子，不，即便有来生，无论这场暗恋有没有结果，我的心里，都不会再容下第二个人。”
邱朗朗长长呼出一口气，冲夏祁笑了下：“所以呢，夏祁呀，可千万别学我，太.....苦逼了。”
夏祁被邱朗朗这番话惊到，久久不语，神情变了又变，似是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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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人声渐起，更多的高三生回校了。邱朗朗准备结束话题。
交谈过程中，他没提贴吧的事，在他看来，有些事最好不要挑破。可让他没料到的是，夏祁却主动开口说起：“贴吧上说你坏话的人不是逸轩，是个高二的。”
邱朗朗一愣，脱口而出：“那你当初干嘛要揍他？”邱朗朗还记得元旦假期回来，也就是贴吧事件后，两人大打出手，彻底闹崩。
夏祁别开脸，显然是有些挂不住：“因为......我以为是他。”
明白了。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不重要，可被最好的朋友误会，唐逸轩这是受了大委屈。
邱朗朗叹了口气，这就不难理解他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刚刚那些侮辱性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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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问问我那孙子是谁？”夏祁问，眉头紧拧，眼中隐有怒意。
邱朗朗笑着摇摇头：“不想知道，也不重要。”
夏祁跟他对视几秒，大约是真的从邱朗朗的眼中读出了通透和坦然，他微微错开视线，说：“你别和逸轩计较，他……他不是故意要说那种话。”
邱朗朗笑笑，略一点头。
唐逸轩从邱慢慢的角度出发，本来就对他有成见，再看到贴吧里那些话，怕是多少也信了几分，不然今天也不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
不过，这些赌气般的谩骂，真不会对他这颗早已熟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影响。
想了想，他对夏祁说：“不要因为我和唐逸轩翻脸，真没必要，你们那么多年的好朋友，这样的朋友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该珍惜。”
夏祁闷头不语。
“帮我个忙好吗？”
夏祁偏头看过来。
邱朗朗摸出手机，他本想打开微信记录给夏祁看，想了想，又按灭了屏幕，只说：“麻烦你帮我向唐逸轩解释一下，我妹妹去北京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不是迫不得已，我竭力挽留过、劝阻过，可这是她的人生，我没办法左右。”
夏祁的神情中似有不解。
邱朗朗笑笑，收起手机，道，“总之，替我转告唐逸轩，我真心祝愿他可以考去北京，那样慢慢身边就多了一个真心愿意照拂她的哥哥。”
邱朗朗不在乎唐逸轩的看法，也不求能和他成为兄弟，他多解释这几句，纯粹是因为高考临近，他不想唐逸轩心里存着疙瘩，那会是巨大的精神消耗。
对于他们这种边缘小城的青年，高考失利很可能会影响一生的走向。他不想这件事一直卡在唐逸轩心里。
况且，夏祁也需要一个借口，与唐逸轩破冰。
“你也是，夏祁。”邱朗朗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挥挥拳道，“未来，要加油！”
夏祁凝视他的眼睛泛起些微潮意。
邱朗朗起身，冲他眨眨眼，小声说：“替我保密啊。”
数秒后，夏祁站起来，突如其来却又无比郑重地抱了邱朗朗一下，强行为这一段少年心事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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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后，发廊又忙碌起来。也不清楚董代筹是怎么和班主任商量的，杨岚同意他改为半走读，每周回家三次。
只有邱朗朗和邓臻知道，这三天他都是在放学后先打工再回家。
董岱筹不愿意开口说家里的事，邱朗朗只能忍着不问。都是男人，总要倔强维持自尊。
不过，就算不问，也不难猜出张阿姨状况不太好。邱朗朗能做的就是在一起工作的晚上负责清扫收尾，让大头能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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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入睡前，邱朗朗会在微博上查看下妹妹的近况。他从邱慢慢所属经纪公司的官博获知，邱慢慢已经正式入选公司的一个女团组合，名字叫promise，将在近期参加某平台的海选活动。
六个女孩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官宣图拍的很养眼。
邱朗朗内心复杂，他自己难以认同这样的人生追求，然而他又不能否认邱慢慢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追逐梦想的权利。
更何况，他看得出，邱慢慢真的很努力。
邱锐泉忌日那天，邱朗朗将到账的两万元钱全部打给了邱慢慢。
邱慢慢点了接收，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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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考，学校对高三生的管理格外严格，邱朗朗本来以为再回家得是二模后的事了，没想到意外获得半日假期。
清明那日，雨下得很大，塑胶跑道被雨点砸起一层薄烟，早自习时邱朗朗莫名心绪不宁，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窗外。
在西胜，下葬后的第一个清明是大事，有条件的人家甚至会为逝者做一场法事。
许是察觉到他的不安，自习结束后杨岚主动朝他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想去给父亲上个坟。
短暂迟疑后，邱朗朗点了点头。
杨岚给了他半天假。
谢过杨姐，邱朗朗举着伞跑去杂货铺买了香烛和纸钱，想了想，又买了一小瓶烧酒。
尽管天气恶劣，墓地人仍旧很多。
邱朗朗到指定的地方上了香，烧了纸钱，而后以儿子的身份很认真地同邱瑞泉念叨了下这一年里发生的种种。他告诉他妹妹的近况，也说了自己的进步，请父亲安心，也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能与相爱的人团聚......
烧酒倒进焚烧池，邱朗朗留了几滴，点在了墓碑前。
离开陵园时雨小了些，伞柄在他的手中旋转，飞出一圈圈漂亮珠帘。他仰头注视良久，最后下定决心般走向回家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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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假期，但裘力大概率不会在家。至少昨晚通话时他人在工厂宿舍，说有点累懒得往家折腾。
盛山发展刚刚拿下第一笔订单，全工厂的人从上到下都神经紧绷，谨慎加焦虑，一点不敢松懈。
邱朗朗盘算着，就算见不到人，也可以给他做顿饭。那家伙吃到肉，应该会想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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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进家门，他立刻就觉出不对劲。
室内空气滞闷，两只皮靴挂满了泥，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
走出玄关，沙发上一片凌乱，但不见人。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门框上的粗铁丝不知何时已被拆掉，露出斑驳的木质漆面。
推开，房间里昏暗阴冷，一团黑影蜷缩在棉被里。
邱朗朗的心脏猛地揪紧，他一步步靠近。
裘力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大概是鼻子不通气，唇微微张着，一呼一吸急促粗沉。
试着一探，额头干热，邱朗朗手指缩了缩，心里一阵慌乱。
瞥见床脚随意堆放的衣物，他弯腰抓了一把。
果然是湿的......
不难猜到裘力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一阵汹涌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邱朗朗徐徐跪倒在床边，把脸深深埋进裘力枕侧，埋在他滚烫的呼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