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话 马达姆八脚 (4)
夜已深。
轰隆……轰！
雨势有所减弱， 但雷电却更加频繁。
彼勒斯抬头望向眼前耸立的巨大岩石。
这座由石英和砂岩构成的巨大悬崖，与周围平坦的地势不同， 独自形成了一个高耸的山峰。
陡峭的悬崖上到处都凿有许多洞穴，它们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青盲兽的眼睛一样， 只是呆呆地睁着。
偶尔，当洞穴深处的黑暗中反射出石英或紫水晶原石的闪光时， 悬崖看起来就像是拥有千只眼睛的监视者，警惕着四面八方。
彼勒斯咬紧了牙关。
从巴斯克维家族到这发拉克的水灾。
经过极度锻炼的彼勒斯的身体使他的肌肉遍布全身。
彼勒斯开始徒手攀登陡峭的悬崖。
背部肌肉和手臂肌肉绷紧又放松，绷紧再放松……
彼勒斯一步步地攀登着不知高度的岩石。
……哗啦!
有时他抓住的钟乳石会突然断裂， 或是踩在脚下的石头会从墙上脱落。
每当这时，彼勒斯都会一声不吭地用另一只手或脚的力量稳住自己，并迅速找到新的抓握点或立足点。
如果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抓握或立足的地方，他会拔出魔剑巴尔泽布，将其深深插入墙壁，继续向上攀登。
由于无修罗修的能力， 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声音。
……就这样攀爬了一段时间。
当他觉得已经爬到了悬崖的半腰时， 看到了一个洞穴。
洞口狭窄， 仅能容一人通过，里面蜿蜒曲折， 很深， 给人一种舒适的洞穴的感觉。
如果有人要攀登这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作为一个休息的地方。
然而， 彼勒斯并没有进入洞穴。
“……是个陷阱吗?”
这里是魔女的巢穴。
在最恶劣的怪物栖息之地下面有一个舒适的地方，这似乎不太可能。
这可能是一个考验挑战者意志的天然陷阱。
对于那些仅仅爬到这里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弱者来说，他们可能会轻易地落入这个诱惑之中，但经验丰富的彼勒斯仍然留有足够的体力。
彼勒斯没有贸然进入洞穴，而是仔细观察着洞内。
……果然如此。
洞穴里有一具只剩下骷髅的尸体在滚动。
以前是否也有战士来到过这里?
看来他是进入了这个洞穴， 没能逃出来，最终死去， 只剩下了白骨。
彼勒斯没有进入洞穴，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上方。
不久之后， 他明白了洞穴内骷髅四处滚动的原因。
黏糊……
随着时间的推移，悬崖上方开始流下白色的液体。
那是魔女不断分泌的体液和排泄物混合而成的东西，平时是坚硬或凝固的，但遇雨就会变得稀薄。
大量积聚的粘液在雨水的作用下变得稀软，开始流淌下来。
它们覆盖了前方广阔的区域， 并流进了这个洞口， 试图将其遮掩。
乍一看， 仿佛巨大的蛋糕上奶油倾泻而下， 但那种恶心和恶臭简直无法形容。
“……如果进入了洞穴内部， 那可就麻烦大了。”
幸运的是，彼勒斯既没有进入洞穴内，也没有在里面睡觉，于是迅速从洞口冲出，移到了一边。
幸运的是，旁边正好有一个突出的岩石，他得以躲到其下， 避开了黏液的洗礼。
那些混合了体液和排泄物的黏液一旦接触皮肤，就会立刻引起肿胀和瘙痒。
虽然彼勒斯的皮肤受到了冥河祝福的保护，能够抵御这种伤害，但他仍然不想被这种黏液沾身。
…咕噜！
不久之后，黏液完全覆盖了悬崖上的洞口， 并沿着洞内的缓坡流下， 填满了整个洞穴。
咔嚓-
洞内翻滚的骷髅开始在黏液中漂浮起来。
显然， 这位战士曾前来寻找马达姆，可能是在洞穴里短暂休息时不小心睡着了， 最终溺死在黏液中没能逃脱。
这样的洞穴不止一个， 里面都有骷髅。
到处都是诱惑休息的地方，避开这些诱惑攀登艰难险峻的峭壁需要超人的毅力。
指甲脱落， 指纹磨损消失。
每当想要稍作休息时，彼勒斯都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作为巴斯克维家族的猎犬，经历了毁灭的时代，剩下的只有邪恶。
彼勒斯躲避着不断流下的黏液，攀爬悬崖，经过了数十个有骷髅的洞穴。
……过了多久呢?
彼勒斯穿过浓雾和乌云， 看到了山峰的顶端。
没有中途坠落死亡，也没有被黏液吞噬，他成功到达了这里。
尽管全身肌肉和骨头都在抗议，但这仍然是一个令人瞩目的成就。
不久后，彼勒斯环视了山顶。
黑色泥泞的土地上布满了白色粘稠的丝状物，在风中飘荡。
整个山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即便是风雨也无法将其洗净，这股恶臭实在难以忍受。
“……这就像大量腐肉聚集在一起一样。”
彼勒斯向山顶中央迈出一步。这时，
扑通！ 嗖-
山顶的地表变得湿软， 彼勒斯的脚陷到了小腿处。
仿佛踩在沼泽的水面上一般。
仔细一看， 地面全是腐烂的肉块， 因此才会如此恶心地黏糊糊且发热。
一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包裹了他的整条腿。
如果不是用皮革包裹住整条腿， 早就被瘙痒毒侵蚀了。
“如果不赶紧动起来， 恐怕会陷到腰部。”
彼勒斯急忙移动脚步。
由于地面不断下沉， 他只能选择那些突起的坚硬踏板。
彼勒斯很快注意到了那些黏液和腐土之外突起的白色踏板的本质。
那是骨头。
由无数骨头组成的地面。
它们与凝固的黏液纠缠在一起， 形成了巨大的团块。
恶臭是从那些尚未完全腐烂的肉块中散发出来的。
看起来像是马达姆吃剩的尸体残渣，被黏液覆盖后腐败发酵， 散发出恶臭、毒气和热气。
为了不陷入这个黏液和腐肉的沼泽中溺死，彼勒斯不得不努力移动身体。
这时，
“……!”
彼勒斯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洞穴中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但让彼勒斯停下脚步的并不是这个。
骷髅们， 还有许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碎片散落一地。
棕色皮肤， 银发，扭曲的表情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显然是巴洛克村的人和狼。
善于追踪猎物的阿布伊，擅长游泳的阿杜尔，擅长缝纫的阿凯隆， 跑得飞快的阿塞格，爱笑爱哭的阿萨克，刚搬来时总和阿勋斗嘴的阿吉尔，贪吃的阿金，擅长投掷标枪的阿特拉特……。
过去两年一起生活的朋友， 彼勒斯当然都认识他们的面孔。
“……既然要吐出来，当初就不该吃。”
彼勒斯紧闭双唇，将朋友们的遗骸集中到一处。
然后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这是决战前的战士祭奠，是将过去两年的情感转化为决心的过程。
“……”
随即， 彼勒斯抬起头， 眼中喷发出红色光芒。
血肉和骨片遍布的方向尽头， 潜藏着巨大的黑暗。
山峰中央下方的巨大洞穴， 骨肉的地下巢穴。
无论是规模还是毒性， 这显然是马达姆的巢穴。
从深邃洞底散发出的毒气和热气明显是马达姆吐出的。
彼勒斯倾听来自地底的声音和恶臭。
“…”
无论确认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鼓起的腹部， 肥厚的肉体在微微颤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马达姆似乎暂时没有爬出地面的打算，正躲在洞穴中均匀呼吸。
袭击了巴洛克村庄并饱餐一顿，这是理所当然的。
咔啦-
彼勒斯默默拿起背上的弓箭。
然后带着巴斯克维家族特有的暗红色光环射出一支箭。
宣战。
一道鲜红的轨迹穿透了粘液和腐烂纤维组成的帷幕。
并将挑战者的斗志传达给了内侧的存在。
不久之后。
…… …… ………
从洞穴中喷出的气息和毒气戛然而止。
然后。
[吱吱吱吱吱！ ]
随即爆发出了剧烈的愤怒。
如同火山口喷发的碎屑流一般，夫人的恶意倾泻而出。
不久，一个极为阴险可怖的存在出现在腐肉洞穴之外。
水灾带来的噩梦。
无法抗拒因果律中的恐惧。
黑暗彼端的居民。
在倾盆大雨和雷电之下，‘夫人八脚’露出了其狰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