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险死还生、从不可能中找到生机的感觉。
让每一个人都兴奋至极。
他们看到，殷先生继续指去。
周边紫电轰鸣、霹雳震惊。
滚滚黑潮，挟着死恶之气，吞天噬地。
却总能够被他点出一些生机，从容躲过劈头盖脸的劫难。
远方高处，汤婆婆不断变阵。
继续变阵。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开始发出咆哮。
不管如何变阵，那支船队却总是能够千钧一发地，躲过危险。
进入那最安全的一隙之地。
仿佛整个阵法，都被人看个通透。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她在妖云中摇摇晃晃，“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她将拐杖，疯狂敲击着虚空。
雷云滚滚，连续变化。
紫电与黑潮，像是弯下腰来，想要抓住脚下耗子的巨人。
明明一次又一次地，便要得手。
但总是无法抓到。
“谁？谁在那里？”汤婆婆怒不可遏，“九十年前的那个陆明已经死了，谁还能够挡住这‘紫雳黑潮’？”
她无法接受！
她大吼一声，进一步提升阵法威力。
天地间，大量玄气卷来，雷霆汇聚如即将砸落的天河。
即便大海上再生异象。
船阵中，所有人也都不再惊慌。
他们看着头船上那青年的背影。
他就像是镇海神针般，安定了所有人的心。
就连惠明雀也有空跑回船舱里，换掉刚才吓湿了的袄裤。
重新跑上来，看着那殷先生伟岸的背影，她的眼眸如星辰般闪闪发光。
黑潮如失速的巨人，从船队的侧边卷过。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跟随着殷先生的指引，不知不觉间，众人也都看清了，这一场杀阵的全貌。
在他们眼中，这本该惊天地泣鬼神的紫电黑潮之杀阵。
竟像是殷先生轻易戏弄的玩具。
四方玄气卷来，雷霆在船队的上方，快速收束。
又一次的剧烈变化，本该让人恐惧。
然而殷先生抬起头来，看着汹涌雷霆。
竟是露出不屑之意。
仿佛在看着扑火的飞蛾。
不但不怕。
甚至还觉得对方是在搞笑。
只见他，随手取了一只桃木剑。
脚踏九宫，桃木剑画了个简单的符文，往天一指。
一座山形在他的前方出现，往远处云端轰然冲去。
沿途，大量的玄气往那山卷去。
浩浩荡荡，如长虹贯日。
“不甘认输，强行变阵！”他冷笑道，“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
那片云端，白雾弥漫。
雾中的汤婆婆眼看到，斜下方有山岳倒迎飞来，脸色大变。
原本应该增强杀阵的天地玄气，竟被那山全盘吸收。
那山拽着整个杀阵间的灵气，反逆阵冲来。
“这不可能！”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为了提升大阵威力，强行卷来的天地玄气，反被对方利用？
那山越来越大，撕天裂地。
她身边的众妖怪，眼看不妙，转身要逃。
轰！
那山砸入雾阵，一声震响，砸出漫天血雨。
这雾中众妖，无一个生还。
随着天空中洒落的众多妖血。
那密密麻麻的紫电，以及铺天盖地的黑色恶潮，竟快速消逝。
海浪趋于平静，天空中的妖云也在散去，日光复涌而来。
“殷先生万岁！”惠明雀忍不住握着拳头，兴奋高呼。
周边各战船的人，也全都随着她高喊了起来：“万岁！万岁！万岁……”
惠大鹏扭头，看向前面还说要揭穿那殷先生的虚伪的妹妹，目瞪口呆。
这一刻。
他的妹妹高喊着“殷先生万岁”，激动得像是被喂食的小喜鹊。
船队行驶在逐渐平静的、蔚蓝的海面上。
感受到身后众人，那一双双崇拜的目光。
陆明无喜无怒，其实也没有多少在意。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看穿了这个大阵的虚实与布局。
在紫电黑潮出现之初，他便可以轻易地、借法于天地乾坤，破去这一妖阵。
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
因为这样子做的话，身后这些人没有看到这妖阵原本该有的强大与威力。
他们会怀疑他的能力。
会觉得这妖阵本来就不怎样，才会被他简单破去。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但无赫赫战功的名将，虽然能够决胜于未然，却容易被人看轻。
回想起以前的自己。
他为宗门做了那么多。
他默默地付出，以自己一人的努力，带着整个宗门腾飞。
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他，便能够扶摇而上。
但也正因此，她们感受不到这份幸福、所得来的不易。
反而觉得，她们本就该有这样的福运。
而他所谓的功劳，不过是贪天之功。
他有绝高的天赋，有强大的才能。
但或许。
他以前不曾真正明白，何为“人心”。
听着身后那兴奋地欢啸，与齐声的赞美。
感受着那一双双崇拜的目光。
他的心一片冷漠。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仁慈了。
如果让他们死伤一片，再人前显圣，救下剩下的人。
那活着的那些人，将会更加的感恩。
他耸了耸肩。
是的，他可以这样做。
通过一些牺牲，来赋予这些人更大的恩情。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
但终究，他也依旧是他。
他不再无条件地付出。
他不再去当居功不傲、功成身退的圣人。
我付出的恩情，必然要收回，凡是不知感恩的，必下炼狱。
但他也绝不会去轻易作恶，或是罔顾人命，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传承了六位阴天子的道统，必将主掌幽冥。
但也因此，他必须要更加的重视人命。
覆盖了整个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妖云，于他们这个方位，出现了极大的漏洞。
在他的率领下，各岛、各洞之外援，浩浩荡荡冲向琴台岛。
与此同时，琴台岛那边，也因为妖阵在这一方向的崩溃，而缓过气来。
里应外合，群妖的战线不断被粉碎。
终于。
陆明率众，登上了琴台岛。
在他于众人的簇拥下，登岛的那一瞬间。
岛上那看上去已是狼狈不堪的各岛岛主、各洞洞主，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终于到了！”“太棒了，殷先生万岁！”“殷先生万岁、万岁！”……
这些岛主、洞主瞠目结舌地。
听着各自门人或弟子的欢呼，看着被他们如同帝王般簇拥登岛的、身穿灰袍的年轻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