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
“我把钱都给你们，别，别难为我。”
他怕挨打。
“谁给你的钱？”
“不，不知道。”
“不知道？”
男人捂头，“我真不知道。就是路上一个人塞给我钱，说只要我来你们店里闹一闹就行。”
“刚才，那人就在排队的人里面站着。我真不认识他。”
陆达安盯着男人的眼睛，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应该是宁德楼的人吧？
还以为消停了那么久，那个杨掌柜的想通了呢。
想到吴泽鑫可能是吴王的人，陆达安顿时对杨掌柜没了耐心。
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真想弄死他，一了百了。
太难缠了。
陆达安收走了男人手上的钱，将人放走了。
他没收男人的钱，只是因为男人媳妇治病，是苏小满垫付的钱。
总不能做好人还要自己搭钱进去。
至于男人为何对自己媳妇那般冷漠无情，就不在他们关心的范畴。
不过，有了这件事的提醒，陆达安开始派人监视起了杨掌柜。
监视任务根据区域划分，自然交给了小末。
“小丫头，和你商量个事儿。”
陆达安这天在陈家吃过晚饭后，想起了两个小家伙念书的事。
“陆大哥，你说。”苏小满在厨房刷着碗。
她刷碗，陆达安很自然地将碗用布擦干，整齐地摞在一起放好。
“之前你不是说，想趟蛰儿去念书嘛。”
“昂。”
“我托人打听到了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先生。
他曾是国子监的夫子，现在告老还乡，在江华县定居。”
国子监？
苏小满不了解这个世界朝堂相关的机构，但是以前世看电视剧似乎听到过这个地方。
好像挺牛的。
“江华县啊。”苏小满洗完最后一只碗，“能请老先生来咱们宁远镇吗？”
陆达安接过碗，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那位老先生本就不欲再教学生，更何况是来咱们这里教学生。”
“那他都不收学生了，咱们这俩孩子，就算送到江华县城，人家也不会收吧。”
“我表哥和老先生有些交情，他给我写了封推荐信。老先生应该会收。”
赵苻生还有这等能量呢？
这只大腿，还真不是一般的粗哇。
苏小满眼前一亮。
“那就去啊。”
陆达安倒有些意外了。
江华县离宁远镇，坐车来回就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想要每天接送肯定不现实。
但要是让两个年龄加一起都不够十岁的小娃娃扔江华县，大人们应该也不会放心。
可苏小满竟答应的这么快。
“我是这么想的。好的先生可遇不可求，既然让咱们找到了一个，距离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克服克服。”
苏小满担心的不是距离，而另有其他。
“只是，束修不知道收多少啊？”
学费要是太贵，她负担不起，即便离得近，也没法去不是？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束修……”赵苻生没提过这个。
陆达安也不知道。
“应该不会收吧。”
“不收？”
原本还考虑要把弟弟送去的苏小满，一听不收学费，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所谓，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不收学费，那不就是学费没有上限嘛。
这事不成。
“不收束修的话，我看还是算了吧。纯人情办事，可是最难还的。不成。”
陆达安都听愣了。
他本意是想说免束修，给苏小满减少些负担。
谁曾想，这小丫头思想另类，直接拒绝了。
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是改口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小丫头，我，我刚才说的是应该。其实，我也不知道。”
终于圆了回来。
“要不我们找时间亲自登门问一问吧。到时候，我们再定。如何？”
苏小满不疑有他，点头，“好啊。”
“要是束修在我的接受范围的话，就让蛰儿跟着这位先生学习。”
到时候，她就去江华县陪读去。
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姐姐陪读。
“你能接受的范围是多少？”陆达安打探道。
“每个月最多一两银子，再多，”苏小满拍拍自己，“我就囊中羞涩，负担不起了。”
一个月一两，放在宁远镇算是天价。
放到江华县，应该只能是中上水平的价位，这还只是普通的私塾。
陆达安心里有数，却没跟苏小满说。
他知道了苏小满的心理价位，顿时明白到时候该让老先生怎么说了。
两人商量好后，次日开始，苏小满就和梅姐说了她的决定。
为了腾出时间去江华县，她得尽快把店里热卖的几道菜，通通教梅姐做一遍。
梅姐的厨艺不错，平时苏小满炒菜并不背着前者。
现在，只要稍稍指正一些细节即可。
比如什么时候放盐，油温几成热，先放什么后放什么等等。
所以，梅姐出师的速度很快。
只有梅菜扣肉这一个菜，苏小满没有教。
无关信任，只是因为这道菜的工序实在繁琐，梅姐恐怕自己一个人弄不过来。
“梅姐，明天我和陆大哥就要去江华县了。你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不行歇业一天好了。”
苏小满还是有些不放心。
梅姐掩嘴而笑，“瞧你这操心的。跟我还是个孩子一样。”
苏小满表情一滞，好像还真是哦。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陈家
强哥和铁蛋再次围了上来。
说是再次，是因为他们决定自卖自身后，就开始围堵苏小满。
可惜，第一次说这个事儿时，苏小满并没同意。
她是过不了把人当做牲口一样买卖这一关。
这才不愿意让强哥和铁蛋签卖身契。
理由也说得很清楚。
可她低估了强哥和铁蛋的坚持。
他俩觉得，正是因为苏小满肯把他们当人，才会拒绝。
只要他们能让苏小满转变思想，后者就能同意。
“苏姑娘，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可是，我们只想给自己一份安心。签定卖身契对我们来说，是我们以后过安稳日子保障。”
啊？
阅读理解还能这么解读？
苏小满痛苦面具片刻。
她依旧不能过自己的那关，刚要拒绝，陈婆子走了过来。
“小满呐，你就应了他们吧。瞧他俩天天绞尽脑汁地说服你，真是……”贱呐。
陈婆子这个贱，不是骂人，就是单纯的觉得强哥和铁蛋两人卑微。
“他俩以前可不是什么好鸟，你要是拿着他们的卖身契，他们起码不能再去嚯嚯人了。”
“可是……”
“呦，你这孩子。”陈婆子立马不耐烦，“你就听我的，让他们把卖身契签了。”
“卖身但是没钱拿，你们俩干不干？”问强哥两人。
“干。”
强哥和铁蛋两人重重点头。
“每月工钱给……”陈婆子沉吟道，“给一百文。嫌不嫌少？”
强哥和铁蛋两人又齐齐摇头。
他们没有媳妇，也不打算娶媳妇，在陈家干活，基本吃住不需要花钱。
一百文，足够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苏小满这下算是见识到了强哥和铁蛋两人甘当下人的决心。
打最廉价的工，真是好得很。
于是，陈婆子成了有下人使唤的老太太，苏小满和苏蛰则是小姐和少爷。
顿时逼格上升了一个档次。
“卖身契我先替你们收着，哪天你们反悔了，直接告诉我，我再还给你们。”
“不不不，不反悔。”铁蛋连忙摆手。
“成吧。那我现在就把明后两天要做的，给你们安排一下。
我有事不在家，你俩替我守好咱这个家，别让出什么岔子。”
强哥从苏小满口中精准捕捉到了“咱这个家”四个字。
咱，是不是说，他俩现在已经和苏小满成了一家人？
开心。
他和铁蛋开心了，苏小满在去江华县的路上却险些出了人命，一点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