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林家如何，秦臻都相信，皇权倾轧之下，孩子是母亲最后的一点真心。
沈暮宸从未跟秦臻这样聊起过自己的事。
出乎意料，十分的轻松，在林后一事上，秦臻表现出了极大的理解。
看似冷酷坚硬的女子，竟然从母亲这个温暖的角度，为他诠释林后的行为，努力开解他的心结。
“所以，阿臻，你以后想去哪里？”
秦臻歪头想想，“我去哪里并不重要，这次从永安镇回来，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情。”
沈暮宸眉毛微微上挑似乎是在询问。
“若是他上位了，你要何去何从？他会不会对你动手？我觉得以他的心性，不好说。”
沈暮宸沉吟片刻，“这很难说，老三之前对我做的事情，其中未必没有他的挑拨。依我看，也许他还不知父皇心中是属意他的，父皇应该也没有给过他们母子暗示。”
秦臻点了点头，“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否则他也不用动手，归根结底还是心里没底。”
她又笑道，“毕竟在几位殿下当中，你是最有威胁的，一个相当成功的箭靶子。”
听了她的话连沈暮宸都笑了。
两人都知道，从永安镇回来一路上那么多次暗杀，要说全是陈淮青和沈瑾瑜安排的，倒也不尽然。沈瑾瑜这一次确实被冤枉的不轻。
这其中定然还有此人的手笔，像他这个人一样，微笑中暗藏杀机。
“不过此人笑里藏刀心口不一，不能保证他日后会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在想出对策之前，还要辛苦你再撑一撑。”
秦臻早先想得很简单，燕王不是燕帝属意的继承人，了不起在他落难的时候拉一把。
现在两个人已经算是命运共同体了，仅仅拉一把已经不够了，还要想出万全之策。
沈暮宸向她笑笑没再说话，似是默认了她的建议。
秦臻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事情，“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藩王不能擅离驻地，若是你不做藩王反而更好，我们能去的地方有很多。”
说到这儿她手里的雕的木板也已经接近尾声。
“你在做什么？”沈暮宸见她手上的动作一直不停，便凑了过来。
秦臻的工作收了尾，把手里的小东西递给他，“给你，无聊的时候解闷用。”
沈暮宸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四四方方一块木板，中间有个正方形的凹槽，十五个小方格在凹槽里拼在一起。上面分别写了一到十五的数字。
凹槽其中空出一格，这十五个小方格可以通过多出来的一格随意移动。
“这是什么？”沈暮宸来回移动着方格，不一会儿就将数字顺序打乱。
秦臻道，“华容道，你已经把数字都打乱了，现在试着按顺序拼回去。”
这个东西十分新奇，沈暮宸上手就被吸引了，听了秦臻的话他立刻就开始拼了。
秦臻看着他不停动作的手，这些数字很快就在他的动作下有了规律。
“马上就是春闱，陛下虽然取消了我的策论，可我还是要多看一看书，多准备一下，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最近没那么多时间。”
沈暮宸拼木板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拼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三人是直升入殿试，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先例，也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安排你们。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让你去翰林院浪费时间。”
秦臻道，“军器所是个好去处，比别的地方有趣多了。如果陛下让我选，我大约会选军器所。刚好曹院首也在工部，我去那里就与他共事。要是陛下直接指派，那就要看他的意思了。”
“嗯。”
沈暮宸心道就怕到时候六部都会抢人，秦臻的能力朝臣有目共睹，礼部也就算了，其他的只怕是会抢破了头。
他手中的华容道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顺序。
秦臻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沈暮宸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道，“我送你。”说罢十分自然地牵了她的手出了房门。
院子里张十八和墨染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秦臻抬头望了望月色，“又到了十五啊，你现在蛊毒已经解了，身体如何？”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经她一提，沈暮宸忆起往昔毒发时的感受，只觉得现在的安稳都好似是一场梦境，有些不真实。
“宋先生曾与说我说过，你蛊毒经年累月在体内积累，于身体还是有损，还需多静养。”
沈暮宸道，“知道了，玄宫那边不要再给他们提供弩箭了，远距离攻击性武器先停一停，一定要卖的话，可以给他们一些子母剑之类的武器。”
秦臻点头，她在永安镇一战当中，见到了先进的武器在战场中的应用以及强大的杀伤力，她已经打算回京后收手了。
现在看来沈暮宸也有一样的顾虑，弩箭在市面上流通的越多就越危险，很容易就被有心之人收集利用。
就算她是一件件的零散拍卖，积少成多，杀伤力也不可小觑。京里甚至已经有人暗中主动找上玄宫求孔雀翎。
目前白莲军身后的丘家人浮出水面，至于丘家背后还有谁，现在还不知道，局势不稳，还是小心为妙。
沈暮宸将秦臻送到了门口，在袖袋里摸索一阵，摸出了一个藏青色精致的香囊，上面还绣着一条鲤鱼，淡金色的丝线绣成的金鳞闪耀着特有的光泽，活灵活现。
他将香囊系在秦臻的腰带上，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随着他的动作掠过两人的鼻息。
秦臻不解，脑子急速旋转，不停猜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香囊上绣着一条鱼，难不成自己都还没有高中走马上任，殿下就已经开始暗示她在职期间愉快摸鱼了吗？
沈暮宸道：“这香囊我亲手所制，一早就已经备下。鱼跃龙门，蟾宫折桂，虽然你已经进殿试了，不过还是给你讨个好彩头吧。”
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
秦臻看了看香囊，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有心了。”
沈暮宸笑了，“你若真想谢我，就每天来陪我吃晚饭吧。”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秦臻满口答应下来。
两所宅院紧挨着，她没有让沈暮宸送出门，到了门口秦臻就自己走了出来。
宅院的门关上了，秦臻正要回家，双茶巷深处的黑暗中传出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