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倒刺的藤鞭正要落下，一道威严又苍老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住手！”
“滚开！看谁今日敢阻止本宫！”文嫣怒意上头。
她今日非要好好教训苏挽音不可能。
“文贵妃好大的威风啊。”
这声音......
她手中动作一顿，扭头朝声音处望去。
只见年过花甲的太皇太后，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自新帝登基，太皇太后整日在慈宁宫吃斋念佛，就连后妃去请安也闭门不见，今日出现在这里，倒是稀罕。
不过，这江山是她爹助胤哥哥夺来的，连胤哥哥都要让爹爹三分，一个无权无势的太皇太后，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基本礼数还是有的，否则落人口实，说她目无尊长。
“嫣儿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瞥见文嫣手中那根藤鞭，又见被按在地上的苏挽音。
她道：“文贵妃的礼，哀家可受不起。哀家在这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唯独文贵妃这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哀家倒是头一次见。”
文嫣听出太皇太后这是在骂她恃宠生娇。
她将手中的藤鞭丢给身后的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嫣儿不过是教训个奴才，太皇太后这是要借机发作，拿长辈的身份压嫣儿吗？”
太皇太后挑眉看她，“看来文贵妃冤枉个奴才还不够，还想骑到哀家头上来作威作福。”
“你这老......”
文嫣到嘴边的腌臜话差点脱口而出，小翠赶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劝道：“主子，别把事情闹大，此事若传到陛下耳中，有损主子名誉，还可能被有心之人贴上不孝的骂名。”
听罢，文嫣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满腔怒火压下，露出端庄的笑容：“太皇太后言重了，嫣儿岂敢。”
她这话几乎是从喉间挤出的。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怒喝道：“后宫不得滥用私刑，你身为贵妃，暂代后宫更应谨言慎行，言行有失之人如何能做六宫表率！”
小翠看出太皇太后是真的发怒了，连忙扯了文嫣的衣袖，示意她认错服软。
文嫣指尖收拢，一张脸因愤怒而泛红，暗骂这老东西得寸进尺，却只能咬牙认错：“太皇太后教训的是。”
太皇太后斜睨她一眼，威严下令：“文贵妃目无法纪，不守宫规，身为六宫表率，却助长歪风邪气。即日起，文贵妃禁足一月，没有哀家的命令，不得离开云雀宫半步！”
文嫣脸色一白，心想这老东西竟敢禁她的足，禁便禁了，反正她也不会听。
“那这个奴才呢？”她指着苏挽音问，“她公然顶撞本宫，太皇太后又当如何！”
她被罚了，苏挽音也别想好过。
“既然是不懂规矩的奴才，便由哀家亲自管教。”太皇太后看向苏挽音，“你随哀家回慈宁宫，将经书抄写一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回养心殿，你可有异议？”
一百遍。
苏挽音愕然失色。
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会提笔写字，这一百遍要猴年马月能抄完。
可转念一想，在慈宁宫好歹算是保住了性命，太皇太后也算是间接救了她。
“奴才不敢，谢太皇太后教诲。”
太皇太后微微一颔首，对众人说：“哀家平生最痛恨挑拨生事之人，日后再让哀家撞见，绝不轻饶！”
这话像是说给文嫣听的，可苏挽音知道，太皇太后这也是在敲打她。
她那点拙劣手段，太皇太后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文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苏挽音跟随太皇太后离开，在原地气的直跺脚，“这个狗奴才，每次都这么走运！”
“主子大可放宽心，那一百本经书少说也要抄三个月，有她受得了。”小翠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何况，咱们的人混入慈宁宫并非难事。”
文嫣斜睨眼看她，瞬间了然她的意思，脸色才好了些。
可一想到萧胤还在赵贞那儿，她这心里头就膈应。
“本宫听闻宫外有个叫‘依兰香’的东西，可增加夫妻感情，你出宫替本宫弄些来，本宫国色天香，就不信胤哥哥当真是柳下惠！”
小翠颔首：“是。”
苏挽音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慈宁宫了。
记得刚入宫那会儿，她因为不懂规矩，闹了不少笑话，当时便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崔嬷嬷负责教她规矩。
她跟着崔嬷嬷进入佛堂，佛堂不大不小，呈方形，中间是个露天庭院。
太皇太后吃斋诵佛几十年了，慈宁宫内像这样的佛堂有好几间。
崔嬷嬷命人将佛经堆在桌上，又备好笔墨纸砚，然后对苏挽音说：“太皇太后的意思姑娘明白，老奴就不重复赘述了，你就在这安心抄经书，到时辰会有宫人给你送吃食。”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苏挽音连忙叫住她，“嬷嬷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崔嬷嬷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挽音犹豫了下，说：“劳烦嬷嬷替奴才向太皇太后道一声谢。”
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及时出现，她今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姑娘还是好好抄书吧，抄够了，太皇太后自然会放你离开。”
崔嬷嬷本想直接就走的，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她一句：“太皇太后只是厌恶后宫那些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把戏。如今她只剩陛下这一位亲人，不希望看到陛下重蹈覆辙，姑娘若还有廉耻之心，就应该明白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
“......是。”苏挽音福身道。
六年前太皇太后就曾警告她，不许和萧邺走的太近，有一次萧邺一时气急冲撞了太皇太后，这罪名最后莫名的让她背了。
如今文嫣与萧胤的事，又成了她的错。
崔嬷嬷领着宫人走了，大门严丝合缝的扣上，隐约间，她还听见了锁扣卡住的声音。
苏挽音不禁摇头苦笑：这是生怕她逃跑啊。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经书，她就觉得头疼，拿起本翻看了两眼更觉如坠云雾。
提笔沾墨抄了几句，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实在不堪入目。
她这手拿针绣花还行，写字真是太难为她了。
还记得当初萧胤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那时她总撒娇耍赖，不肯好好学，萧胤便会用她最爱吃的一口酥哄着她。
萧胤......
萧胤总骂她没有心，她怎会没有，只是这颗心被一次次践踏，她已经不敢交付出去了。
而他呢？
此刻在兰香殿有赵贞陪伴，定是逍遥快活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