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名字的确认，那僵硬的人形怪物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是林夕见过的所有黑盒怪物里，最像人类的一个，一头黑散的短发，漆黑的眼眸，虽身体没什么暖度，但肌肤的触感、纹路都无可挑剔，是绝对让人看不出问题的黑盒怪物。
但他只是黑盒怪物，因为他的想法、他的目标、他的行为、他的性格全都是在诞生的这一刻，由黑盒为他定制好了。
由林那样放任林夕自己去学习，形成自己的习惯、爱好、性格所不相同，黑盒创造的是一个他规划好的人偶。
顾思明睁开眼看到林夕的第一眼，出于黑盒的设定，他几乎是第一眼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存在充满了好感，眯起漆黑的笑眸道：“你好啊，朋友。”
无需任何前奏，无需任何接触、了解，只需要一眼，他就认定了林夕成为朋友。
林夕愣了愣，并没有为自己多了一个朋友感到开心，反而有些复杂地转眸看向旁边的黑盒，“一定要这样吗？我就不能靠近人类吗？”
“不能。”黑盒的回答是无比冰冷的，“这是林的嘱托，不要让你靠近人类。”
“林让我见识到了很多神接触人类变得扭曲的世界，我不会让你也成为那样，你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的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就好，不要离开这里。”
它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那么果断的裁决。
林夕有些不爽，黑盒于他，最初是陪伴，是他的好朋友，但不知何时，就成为了他的约束。
可黑盒只是遵守了林留下的嘱托，他要为此跟黑盒反目成仇倒也不足够。
“那个人类，你没杀死吧？”
“没有，遣送回副本之外了。”
“那……行吧。”林夕有些小怨气，也只能嘀嘀咕咕了，黑盒目前所做的只是阻碍，他也没有真的杀死那个人类来越过他们彼此的关系，林夕只能闷闷不乐了。
黑盒大概是看出林夕的不开心了，没有多说什么，留下顾思明，便跟过往数多年一样，慢慢地隐藏起了自己，可那双眼的注视始终萦绕在这里。
不知何时，黑盒更多的是观察他，约束他，而不是陪伴他了。
黑盒消失后，林夕抬头看向顾思明，这个人形的怪物正刚刚诞生，充满了对周围事物的好奇，他正转头四望着，打量着这空旷的环境，“朋友，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可能是那声朋友很悦耳，又或是这个人的可怜诞生是因为自己，林夕深吸一口气，还是准备负起责任，笑道：“嗯，我叫林夕，我平时就是住在这里。”
他顺着顾思明的目光望去，入目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无趣水面，以及那唯一伫立在水面上的木屋。
“这里看上去真单调，难得回来了。”林夕兴致冲冲地叉腰，“就当是为了迎接你，我决定要把这里改改！”
“改？改成什么样？”顾思明顺其自然地接了话，仿佛两个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改成……人类的城市吧。”林夕用力点头，脑海里还残留着支凌口中对于人类社会的描述。
他一抬手，整个空间都跟着在变化，层层叠叠的楼影平地而起，纵横交错的街道遍布于楼影之间，灯光亮起，繁华热闹的十字路口，有黑色的人影来回走动。
大家交谈着，聊着天，顺着路徐徐走远。
林夕站在十字路口，望着那些走动的人影，望着高楼大厦，脚下的路，他想自己应该没有还原错，人类的城市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不知为何，远处那些徘徊走动的人影并非真正的人类，高楼大厦也不过虚影，他站在这看似无比繁华的幻境里，反而更想念那个人类了。
不知道他看到这些，会不会夸赞自己一声，说他构造的很还原呢。
“这就是人类的城市？”相比起林夕的安静，旁边的顾思明倒要雀跃很多，“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他开心地转头看向林夕，“你去过人类城市吗？那里好玩吗？”
林夕勾起笑脸，“没有去过！但是我听人类描述过！应该就是这样的！”
“哦！你接触过人类啊？”顾思明看上去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毕竟他的设定里就有喜爱人类这一环，他是最不像怪物的怪物。
“那我跟你讲讲我遇到的人类？”大概是有了一个说话的对象，林夕的倾诉欲望一下就得到了满足。
他坐在这个近似人类城市的幻影里，努力的跟顾思明说明了自己遇到的各种人类。
两个向往人类，想要与人类接触的怪物，就那么顶着人类的皮囊在那里聊天。
黑盒的注视也始终没有消失。
有了顾思明，林夕似乎一下老实多了，尽管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对人类的兴趣，但在这个空间里看上去比以往要开心很多。
果然，他就是能从人形的怪物身上获得归属感，他只是缺一个与他相似模样的怪物而已，根本不需要真正的人类。
至于外面那个一直在寻找林夕的人类……
无关紧要，只要林夕忘记了他，就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就怕……
强烈的执念获得了神的回应。
“你不能去副本吗？”顾思明疑惑地注视着最近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的林夕，“副本里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你不能去真的好遗憾啊。”
林夕坐在阳台上拖着脸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不能去啊，黑盒不让我去，说什么这也是林的嘱托，我与人类待在一起太久，不仅会改变我，也会给人类世界造成麻烦。”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真麻烦啊……”
什么世界的中心，他的存在就是一个世界的源泉，绝不可能被影响。
他听不太懂，但也多少能感受到。
在这个神之境里能听到很多很多人的声音，或哀求、或高昂、或郁郁寡欢，有许多的力量环绕着他，以他为中心铺展出去，形成了复杂的环境。
作为中心的他，最稳定的方法就是待在这儿，哪也不要去。
可是……林啊，将他困于这方寸之地，真的是你的嘱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