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三年，实现财务自由？”林浩不无戏谑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我就脸红了，而且感到了某种冒犯。
我微微侧身坐着，不理会身旁的他，他忽然从身后抱着我，用下巴摩挲着我的肩膀，说：“我听胡之菲说，你今天去了人才招聘会？”
“菲菲连这都跟你说啦。”我微侧头看着林浩，他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认识久了才了解，他在彬彬有礼的外表下，偶尔存着捉弄人的心思。
但看他此刻的心情。
眼下，他心情自然是不错，微醺的状态让人快乐，林浩也是凡人罢了。
“怎么样？有看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吗？”这话倒不像是拿我打趣，眼神有几分认真。
我像只河豚鱼似的鼓起了两腮，摇了摇头。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别心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再先学点东西。挑喜欢的学，学费我来付。”
我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再说，难道真的放弃自己的专业，重新学一门手艺？
我皱了皱眉，问林浩：“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这个嘛……”林浩似在认真思忖，当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的时候，他忽然一弯腰抱起了我，说，“当然是做我的好老婆啦……”
……
所以，关于学什么的话题就暂时搁置了，佛系的躺平和间歇性的焦虑在我的生活中交替进行。尤其是从胡之菲的公司里出来，听到她兴奋地讲今天直播室的数据又上升了几何，并拿出一堆客商的赠品给我的时候，我的焦虑便更甚了。
“司葭，以后你什么保养品和化妆品都不用买，赠品很多诶，我根本就用不完。而且我是大主播，销售代表都要招待我们，诶……要不然，下次他们请客吃饭的时候，我也叫上你，好不好？”
“好。”我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不好受。
我很不想表现出小家子气，尤其是胡之菲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我本该为她感到高兴不是吗？而我，打心底里，却高兴不起来。
我依然是个每天料理家务和给林浩送饭的女朋友，但有时候，多少会觉得自己更像是做着女佣才做的工作。
做饭的时候，我喜欢听书，听番茄上那种古早味的霸总小说。例如《结婚三年，老公瞒着我养了小三》，或者《我刚怀孕，老公就出轨了》，听到这种言情剧里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女主角，我总是忍不住自行带入，随后开始焦虑。
更何况，我不久前还看到了一则新闻，《女教师痛斥婚后当家庭主妇的女同学，称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看到这种新闻的时候，我便感到瑟瑟发抖，连林浩哄我的话“我不需要你工作”，也只会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命运提前的馈赠，已暗中标注了价格”。
我就是时常陷入这种——我是不是一个废物的精神内耗之中。
原来，霸总小说中，“我养你啊”的宣言，不仅不浪漫，有时候还透着诡异的恐怖。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我这辈子难道真的以结婚为人生目标，以老公和孩子作为此生的最高成就吗？
哎……
——还好，在内耗了几天之后，我终于收到了老魏发来的消息。
那则白底黑字的短信，简直就像阳光穿破云层射到海面上的一束光，将我从即将窒息的状态重新推了一把，令我得以重新潜浮到海面上。
“司葭啊，今天下午有个来咨询课程的，他要求老师必须上门家教。我问了，他家里就是个闺女，上了高中以后，语文成绩就一直没及格过。这么低的分，要往上提一点，应该不难吧？”
连老魏在电话里，都透着一股子难言的喜悦。
我简直就想立刻给老魏磕一个，改口叫他一声“干爹”都行。
“她高几了？”我故作镇定。
“高一，开学高二。”
“那行。我这边没问题。”我按捺心中小小的雀跃，故作镇定地说。
老魏说：“你先别急，这家要求挺高，还要给老师面试。你要是时间上没问题，我就和对方约定时间，你先去面试。”
“诶~好！”此刻，我已经完全振作起来了，心想一定要拿下“面试”。
……
三天后，我按照老魏给我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商务大厦楼下，乘坐电梯到了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门口。
公司是中等规模，占据了一个楼层，前台开阔，进去就是十几个格子间，员工都在电脑桌前忙碌，前台小姐听到我是来面试家教的，就领我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这是我们申总。”前台介绍。
“申总，这是来面试家教的司老师。“
随着前台小姐的话音落下，从厚重的老板椅后缓缓旋转过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他的形象总之符合一个乡村企业家固有的形象。
不高的个子，圆墩墩的身材，水桶般的腰身，尤其是脖子很短，正正好好卡在白衬衣的领口里面，简直就像是用肩膀扛着一颗脑袋。
“申总好。”
申总形象有些莫名的喜感。我努力不去看他，望着脚尖，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个躬。
“哦，施老师，你好你好。”申总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过来和我握手，随即一挥手，示意前台出去。
“你坐。”他指挥我坐下。
我没有坐，而是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给申总看。
“申总，这是我的工作经历。我在教育机构工作过几年，上一份工作是在重点高中。”
申总拿着我的简历端详起来，他看看简历，又看看我，看看我，又看看简历。
期间一言不发，令我好生紧张。
“哦。你坐你坐。”他又招呼了一声。
我这才有些忐忑地坐下，问了句：“申总，这简历有什么问题吗？我还带了备课教案，如果孩子现在有空的话，我也可以当场试教。”
这时，申总才拧眉说了句：“你这个一寸照哪里照的，以后不要去那个地方照了。”
“啊？”我愣了一下。
“这照片没有本人好看嘛。”申总感叹道，“你这还好不是去大公司面试，不然简历初筛的时候，就把你给筛掉了。下次注意啊。”
这话听着有些古怪，不过当老板的可能角度有所不同。
“诶~谢谢申总提醒。”
申总又问了句：“施老师，你这去公办学校当老师不是挺好的，怎么又辞职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申总，不瞒您说，我就是想多赚点钱。现在公办学校不让老师在外面接活儿，所以，我就辞了学校的工作。”
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申总一听便乐了，笑着说：“你这姑娘倒是挺实诚的。我这人就喜欢实诚的人。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都累。行了，我看你也挺有经验的。那就你了吧。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我让我闺女过来。”
“那我在哪儿给孩子上课？”
“喏，就这隔壁，小会议室。这孩子任性，在我眼皮底下，我放心一些。”
“好，谢谢申总。”我又是按捺住心中窃喜，恭恭敬敬给申总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