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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松鼠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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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已经化血的本源红丸,除了何肆哪里还肯任人摆布?被刘传玉强行牵引,围着那颗同源的心脏搬血,当即作势就要将其炼化为血食,却是反抗无果,被刘传玉轻易拿捏。

何肆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只是全身发凉、手脚发麻、头脑发昏。

自己人身的造血也缓缓停滞,再过不久,终于是全数被刘公公抽了出去。

何肆看不到一副剥离骨肉的血脉、经络躯体呈现刘传玉双手之中,完全是按照何肆的窍穴修的。

其中青红二色的气机流转,也是何肆本能的行气、搬血路数。

那颗心脏的跳动渐渐停止,又是缓缓复苏,只是节奏变化许多,暗合何肆的呼吸吐纳。

何肆却感觉自己快死了,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好在他并不担忧,完全相信刘公公的手段。

那颗已经化血的红丸感受到何肆濒死,也是急切地想要回归何肆体内。

床上,何肆脱去的那堆衣物之中,一颗拳头大小的血食被它引动,就要灌入如何肆体内,却是被刘传玉轻易摄住,无法动弹。

正此时,忽然房门被人推开,是李嗣冲阔步而入。

刘传玉早就听见他的动静,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嗣冲面色不太好看,声音倒是听不出多少虚弱,笑道:“家里就我一个人,无趣得很,就来找何肆了,没想到这就搬新家了啊,差点没找到。”

刘传玉问道:“红婵呢?”

李嗣冲如实道:“我让她回姜桂楼了。”

刘传玉点点头,“如此也好,那里安全些。”

李嗣冲不是傻子,不会想把何肆一家人迁去地下幽都,地下一共四楼二洞,三处以李且来马首是瞻,三处有天家暗中扶持。

去哪儿都不对。

祸水东引李且来?怕不是嫌命长吧?李且来又岂是慈悲之人?

至于陈含玉,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身为天子,自然有天子的无奈,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帮下去,就该祸罪于天了。

李嗣冲吊儿郎当道:“刘公公,这技术活儿,没我在一旁看着你也敢挑啊?”

刘传玉笑了笑,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李嗣冲耸耸肩,看着床上那一具“干尸”,身下都是屎尿,腌臜得很,故作嫌弃地皱眉说道:“这小子这样都不死呢,我能有什么事情?”

刘传玉点了点头,说道:“你来了也好,你来帮我看看,有我现在做的,可有什么纰漏之处?”

李嗣冲瞥了一眼刘传玉手中万千青红丝线,有粗有细,眼花缭乱,无奈道:“刘公公,你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离朝医学分为十三科: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科、口齿、咽喉、接骨、伤寒、金镞、按摩、祝由。

刘传玉自然也是半个医科大家,如果他敝帚自珍的话,自他以后,后无来者别这样,但他修行的续脉经至少叫人望其项背。

说来也巧,有句话叫,“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刘传玉出身司十二监中最具权势的司礼监,虽然不是掌印太监,却也依旧负责决策批红,审核盖印,当得起一声“内相”之名。

好在天符帝不如谣传的那般只是守成有余,前身刘喜宁这个“内相”之名,不似他师父鞠玉盛。

有名无实,都是虚的。

刘传玉说道:“眼下情况有出乎我的意料,何肆身上的红丸有些诡异,好像有灵慧一般,虽然不至于强按牛头不喝水,但要是它能配合些,效果自然更好,要说霸道真解,你才是鼻祖,你看看,这正常吗?”

李嗣冲走近了些,眯起双眼,然后摇摇头,随意说道:“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不过一颗红丸罢了,你要是不放心,直接捏碎了就是了……”

要说追本溯源,认祖归宗,李嗣冲才是源头,之前的第一颗红丸是李嗣冲给何肆的,是自己苦心孤诣六年时间剥离出来的纯粹之物,虽然后头有借有还,但何肆身上还是有些绪余的,之后也是自己出手帮他解决了大半绪余,直到昨日,性命攸关之时,何肆再次拾起了这霸道真解,李嗣冲更是慷慨得很,近乎倾囊相助。

所以现在被刘传玉手捏把掐的红丸见到李嗣冲,本能还是有些怯懦的。

李嗣冲此言一出,就是只是站着,没有动手,红丸却安分许多。

李嗣冲皱眉,没有说多什么,果然是不太对劲。

刘传玉面上则是升起几分笑意,“你倒是每次都来得及时。”

李嗣冲给自己扯个小圆杌坐下,身子太乏了,从内城到外城,走这几步都累。

刘传玉可能是真人老话多了,好言相劝道:“你现在的身体,自己有数,还是不要行房事了,尤其你那妻子还有身孕。”

李嗣冲面色微变,饶是以他的厚颜程度,也难得赧颜,以玩笑化解道:“刘公公,以前也没听说你在内务府敬事房当过差啊?”

刘传玉笑了笑,此番提点,言尽于此,再多说就不礼貌了。

李嗣冲之前用替何肆在昏迷之中修行透骨图至小成,也是对何肆周身的窍穴了如指掌,看着刘传凭空架构,为了不显得那么纸上谈兵,空中楼阁,也是着手加入进去。

刘传玉正思考着要不要给何肆的胃囊也切开,然后把那红丸摘出来放回去。

已经化血的红丸却是忽然汇集在那颗李密乘的心窍之中,似乎红丸也不喜欢待在何肆胃里,谁家正常人吃过血食了还一天三次顿顿不啦啊,自己多憋屈啊。

天天和那些嚼烂糜碎的吃食为伍,与委弃泥涂何异?

它有些自知之明,现在的自己可不是何肆的座上宾,与其回何肆胃里,不如住进何肆心里!

两人见状,各有各的咂摸,最后觉得还是放任其一回再说,先静观其变。

过了许久,再两人通力协作之下,那颗心脏周回的经脉终于是按照何肆体内的走向,尽数拓印出来。

刘传玉问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李嗣冲想了想,“再等等吧,就看看这红丸安不安分,先别用气机维持了,过一炷香时间再说。”

刘传玉说道:“再等我怕何肆的身子撑不住了。”

李嗣冲摇摇头,“这小子命硬得很,哪有这么容易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现在可不是图快的时候。”

刘传玉却也摇头,认真道:“要说命硬,我看过他的生辰八字,其实他八字很软的。”

李嗣冲愣了愣,略微感慨道:“刘公公,你对这小子也太上心了吧?生辰八字都记得。”

刘传玉也没有隐瞒什么,如实说道:“他不是有个待年媳的姐姐嘛?我就给他看了看和合,这两人的八字不是很合得来,倒是和那江南的杨宝丹挺配的。”

李嗣冲咋舌,揶揄道:“刘公公,你这是他亲爷爷啊。”

刘传玉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个阉人。”

李嗣冲玩笑道:“刘公公这等断肢重续的手段,要是愿意,和接手一样接个玩玩呗。”

刘传玉有些汗颜,已经是第二次听人说起这事了。

李嗣冲和陈含玉,怎么连这种奇思妙想都能如出一辙呢?

他只得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有个好伴当啊……”

李嗣冲扫了一眼床上躺着何肆,这小子,本来翘子就不大,现在快变成干尸模样了,就更小了。

听说那玩意儿也有分类,有些是肉胖子,有些是血胖子,或许何肆就是血胖子吧,等充血之后就能显出规模了。

诶……世上如自己这般天赋异禀之人还是少的。

不对!这哪是天赋?

这么说起来自己还得承那狗日的天老爷刘景抟的情咯?

那还真是怪触霉头的。

再过不久,李嗣冲伸手摸了摸何肆的已经有些冰冷的身体,估摸着再等下去,身体就要成尸体了,见脱离了刘传玉的气机维持,红丸也能自主负责行气和搬血。

李嗣冲这才和刘传玉说道:“这一回应该差不多了。”

刘传玉点了点头,事到临头,又是有些担忧,对着李嗣冲说道:“你再看看?有没有哪里疏漏了的?”

李嗣冲觉得有些好笑,无奈道:“刘公公,差不多得了啊,我都眼红了,这小子身上的经脉你都摸门清了,本来就开了二百七十个窍穴,你又帮他再开了九十个,有你这么授人以渔的吗?”

其实,奇经八脉只是人体经络走向的一个类别。所谓经,是指气机运行的干脉。所谓络,则是无数不可计数的小支脉。

经络如环无端、内外衔接,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又分十二经脉。

气机流转之间,就像驿道,总是需要依靠窍穴这个驿站中转、传递。

刘传玉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了。

李嗣冲则是叹息,何肆这小子,得了机缘的同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是刘传玉的对手了。

除非他的以后的路数能超过刘传玉。

刘传玉化身刘屠户,之前那供奉在城隍庙里的一漆盒为了凌迟李密乘的小刀倒是派上用场了。

刘传玉取了一柄,刀锋冒着凛凛寒光,一看就是新发于硎的,而且这位磨刀匠的手艺可不一般,一看就是那人的手笔。

京城之中,高人可真不少,有白龙鱼服宗亲大吏,自然也有大隐于市的能人巧匠。

恰好这个磨剪子、戗菜刀、磨镜子的匠人,刘传玉也认识。

刘传玉手持一把小刀,砉然向然,奏刀騞然,批郤导窾,莫不中音。

骨肉分离的声音,轻重有致,起伏相间,声声入耳,很是悦耳动听。

李嗣冲心想,难怪古人要把钟鸣和鼎食二词联系到一起呢……

转眼间何肆胸膛就被刘传玉破开来大半,四肢也没有幸免,却是没有一滴血迹流露出来,很是骇人。

李嗣冲起身关了房门,虽然叫屋中暗了些,倒是不影响他们这等层次的武人。

自己感叹刘公公的手艺,看着这下刀赏心悦目,可是应该叫外头那殷切期盼的几人应该觉着触目惊心吧?

也就关了个门的功夫,眨眼间床上就只剩一摊骨肉分离的肉干,李嗣冲觉得自己只要动手抖擞两下,就能把何肆的整副骨架都抽出来。

李嗣冲叹为观止,只得感叹道:“刘公公好一个技进乎道啊,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了。”

刘传玉不听他的马屁,将手中心脏从何肆大开的胸膛之中心脏放了进去。

又是快刀斩乱麻,几刀干脆利落地切断缺心之处几条已经愈合的血脉,以气机接驳在心脏之上。

李嗣冲笑道:“这小子倒也硬气,一声不吭。”

刘传玉无奈摇头,何肆现在这状态能吭声才有鬼了,已经近乎半死了,也就形销骨立,还有一些骨勇支撑着。

刘传玉倒不至于无暇分心,也是玩笑道:“换你你也不吭声。”

他总感觉陛下的口无遮拦就是这李嗣冲带歪的,单单和元童长起来的皇帝,不会那般有失礼仪。

李嗣冲摇摇头,“可别了,我不是很想遭这种罪。”

刘传玉知道这位遭得罪也不少了,只是多半在人后,而且自觉不足道哉。

随着心脏接驳之后,开始搬血,行气,霸道真气回归,何肆好似沉溺冰河之人被打捞起,渐渐苏醒了一些意识。

一条条青红交织的经脉攀附上何肆的骨架,那颇梨之色流转的骨节上,倒是不复多少细微碎痕。

透骨图明明是自己帮何肆修行至小成的,李嗣冲现在却是不敢判定了,问道:“刘公公,他身上的那颇梨色骨头,还算是透骨图吗?”

刘传玉摇摇头,“我也不好断言,但以我的透骨图修持来说,受到这样严重的骨伤,一天一夜是绝对恢复不到这等程度的。”

李嗣冲闻言笑道:“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小子果真满是都是机缘啊,刘公公,你赶紧学啊。”

刘传玉却是摇了摇头,“其实我这人有些愚钝,多亏了太上皇宽仁,我才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寺人成为宫中老人,就像你说的这话,我就听不出你这话是在激我还是在真的这般作想,我看着是有些心动,但是不问自取的事情,做不出来。。”

李嗣冲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果真揶揄遇到真诚,不堪一击。

他立刻赔笑道:“刘公公,我说错话了,没有挤兑您老的意思。”

刘传玉点点头,忽然,在他手中还蓬勃跳动的心脏,放入何肆胸膛之后却是陷入死寂。

那些青红气机丝线都是阻塞不通,无法与何肆本身的经脉相和合。

两人都是拧眉,李嗣冲率先说道:“不是霸道真解捣鬼……”

刘传玉也是有些焦急,按理说不应该如此的啊?

这颗心的跳动,还有周回经脉的行气、搬血、完全是按照何肆的身体运转规律同化的,怎么一放下去就不动唤了?

已经恢复一些神智的何肆缓缓醒来,可惜他没有眼皮也没法动弹,刘传玉暂时还没发现他醒了。

何肆感觉到自己变成一摊剔骨肉后,倒是没有丝毫惊讶,至少头面还是完整的,心念一动,压制那蠢蠢欲动的“宰毒”,还有那急着入主心脏的“心贼”,霎时间,那颗沉寂的心脏又是恢复跳动。

刘传玉见状才舒了口气。

两人也是发现了何肆醒了过来。

李嗣冲愣了愣,旋即失笑道:“你说你不好好昏迷着,现在醒过来,这不是上赶着遭罪吗?”

李嗣冲贴心地传音入秘,何肆知道是他来了,更加安心几分,感觉潮水般的痛处袭来,密密匝匝,饶是何肆得耐性都感觉自己支撑了多久。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醒来,但是没办法,毕竟是外人之心,已经化血的吞贼和非毒都是极端排斥外邪的,他也是不得已才醒来,就是要竭力压制这二者的本能,不然心不跳,自己就真死了。

何肆没有舌头,却不妨碍他喑哑嘶吼,咽喉内振气而作,呼呼之声有些森寒,叫人听闻如同置身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北地。

李嗣冲莫名就想起了温玉勇,当初他也是像何肆这样躺着,一身骨头碎了二十六根,口中也是此等言语。

不知道他在兰陵县乔家堡怎么样了?

李嗣冲摇摇头,担心他干嘛呀?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能有事才怪呢,倒是跟他出去的那几个总旗百户,其中还有两个有嫌隙的,他们应该回不来咯。

何肆只能咬紧牙关,勉强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李嗣冲却是问道:“何肆,刘公公挺好奇你的透骨图的,想要探究一下,但是又担心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好在你现在醒了,你应该没意见吧?”

何肆当然没意见,当初自己想要给刘公公纤手破新橙的秘术,被他婉拒了,如今这锁骨菩萨赐下的机缘能入他眼,何肆才不会有一丝不舍,这还觉得不够报答的呢。

可惜自己一身气机都被打散了,现在是刘传玉在操纵,他想要点头也是困难,想要眨眼示意,可别说眼睛了,连眼皮都没了。

他就这么躺着,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李嗣冲还是这般恶趣,笑道:“知道你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你要是同意的话,就憋着,别叫唤。”

此言一出,何肆果真就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刘传玉倒是并不死板,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叫何肆别忍着了,这样真的会憋死的。

何肆闻言也只是恢复了低喘。

李嗣冲忽然说道:“刘公公,他现在没舌头也怪不方便的,以后和那俩媳妇儿亲嘴都差点儿意思,不如我去寻个猪口条来给他安上?”

刘传玉无奈摇头,动不动就在自己面前说男女之事,有必要吗?

他解释道:“少了舌头不是最关键的,他的咽喉都烂了,就算有舌头也无法发声,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非必要的身上物件,不是自己的还是不要添了,就连换心也是无奈之举,不得已而为之。”

李嗣冲闻言也就不再强求,笑道:“给别人换颗心倒是捏把汗,但对这小子来说,真不是啥大事,有霸道真解兜着呢,而且他本身的落魄法好像也很是玄奇,同化一颗心总是不难的。”

刘传玉也是点了点头,稍稍放心,眼看何肆的身体好像一块瘠薄的旱地,得到甘霖滋润,渐渐恢复了生机。

那些原本阻塞的青红气机丝线开始逐渐畅通,与何肆本身的经脉相和合,原本死寂的胸膛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李嗣冲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别说这小子的恢复能力还真是惊人。”

刘传玉也是欣慰一笑,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还远远不到说出那句幸不辱命的时候。

何肆整个干瘪的人形随着气机和鲜血的注入,也缓缓充盈起来,同时痛感愈加强烈。

何肆稍稍恢复了些身体的掌控能力,却是不敢挣扎,怕自己现在的状态,一个不小心就骨头架子整个抖搂出来。

刘传玉问道:“还忍得住吗?忍不住就叫出来吧,我可以用气机帮你隔绝声音。”

何肆只是摇摇头。

接下来的,就等何肆自己磨合心脏和躯体了,刘传玉只需要负责最后的收尾——把何肆的皮肉再缝合回去就好。

与何肆说明情况之后,剩下的时间,刘传玉才开始好生观察何肆那颇梨色流转的骨骼。

日头渐渐西沉,天空映出一片金黄,其间齐济不出意外地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就是没从那抠搜的皇帝手里要到帮手,有点儿不爽。

听说自己外甥在换心,齐济也是一脸担忧的凑去了东耳房。

东耳房的房门紧闭着,却是没有拴上,没人敢贴面听动静,就怕一挨着门就开了,然后看到何肆的样子,眼不见,还可以想象,但是眼见了,万一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呢?

时辰渐晚,也没人想着生火做饭,都在关心东耳房之中的何肆状况。

齐济见状,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直接叫戴平去把中午去过的那家柳泉居饭店的掌灶的请了过来,还要他们食材自带,至于少了个掌灶的耽误多少生意,那就没说法了,直接把酒楼包圆吧。

耳房之中,何肆敢感觉自己身体状况好转许多,原本干瘪的人形已经变得饱满起来,肤色也逐渐红润,只是还是一摊形状,有些吓人,像是那去骨改刀后刚刚挂糊的松鼠鳜鱼。

好在刘公公出手,是从别处匀了些血肉,替他填补上胸膛其余三个大洞,他现在终于不是个活得通透之人了。

何肆不禁感慨,自己在刘公公手下,身子就好像面团捏的,随他造型。

李嗣冲和刘传玉一直守在床边,密切关注着何肆的状况。

刘传玉说是观察那副暴露在外的骨架更贴切些。

透骨图本质便是观想法,脱胎于禅宗密宗的不净观、白骨观。

虽不累坏身躯,却是叫人虎死骨立,不畏死伤。

如此有违人和,大干天和,必将招致殃祸,须得佐以正宗佛法为之化解。

而当初姜素赐下的就是观想法。

以慈悲舍喜之意,叫何肆不会遇到那“知见障”,同理在武道上也不会遇到“武学障”。

可惜何肆还是取巧了,靠着杨宝丹的明妃相灌顶,一蹴而就,直接大成。

所谓“观想”,是包含了“观”和“想”两种不同的概念。

刘传玉并非循序渐进,而是先观后想,过不多久就已经渐进不观而观,观而不观的境界了。

他也只是为了以微知着,触类旁通,真要师于何肆的话,那可就是自坏长城了。

此时,何肆的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不堪,好转倒是没有,只是痛麻木了。

李嗣冲见状,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刘公公,差不多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吧?”

刘传玉盯着何肆的骷髅有些出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何肆晾得有些久了。

刘传玉赶忙点头,依他所见,何肆体内的气机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经脉也已完全贯通,与原来毫无二致,眼下就差把皮肉缝合回去了。

刘传玉忽然对着何肆问道:“你希望是长痛还是短痛?”

何肆已经能在喉间振声开口,没有多想,回答道:“还是短痛吧……”

他也知道,刘公公的言语的短痛一定是极其难忍受的。

刘传玉点了点头,一手操纵气机丝线,将何肆像个悬丝傀儡一般提溜起来,动作却很是轻柔。

何肆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散,就像是一条被厨师手里卡着鱼鳃拍粉挂糊的鳜鱼,身上拖拖拉拉的,同时也滴滴答答的,还有些七零八乱。

都是自己的屎尿,他之前还没与被刘公公“改刀”的时候,像条撒了盐的蚰蜒一样,不断扭曲着,以至于稀的、干的都和在了一起,已经搅成金汁了。

所以说是挂糊,也很贴切了。

何肆面色微红,自己早就不是屎尿屁都憋不住的年龄了……

李嗣冲伸手在鼻尖扇了扇,一脸嫌弃,这也太埋汰了!

也就他和刘传玉看着何肆现在这个鬼样子还能面不改色,若是不是早早关上了门,吓倒几个女眷还是轻轻松松的。

李嗣冲笑道:“不知刘公公当裁缝的手艺不知道怎么样?我就拭目以待了。”

刘传玉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也只是第二次这么做。”

第一次还是昨夜给自己安胳膊的那回。

李嗣冲叹息一声,说道:“可惜我们现在不在墩叙巷了,也找不到那随处可见的二皮匠。”

这自然是玩笑话,刘传玉的手段还需要用针线?

真用了针线缝上血肉,何肆才该半死不活呢。

何肆已经化血之后的非毒魄和吞贼魄终于不再排斥这颗心脏了,算是勉强相安无事,现在是他调用九层九化血的雀阴魄,帮助自己疗伤,虽然说生残补缺有些难,但自己本来也堪堪达到四品门槛了,外加这雀阴魄之妙,恢复能力还是高出寻常大宗师许多的。

只要把皮肉按在一起,不过片刻就能勉强愈合。

刘传玉以气机濯手,同时手中无色丝线绕指缠绵。

何肆看不见,却是感觉自己身边有无数锋利的丝线环绕自己。

只要他心念一动,凌迟自己也就是弹指之间。

不过现在自己的样子,比被凌迟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刘公公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看起来有些阴毒,杀人于无形,那青色的续脉经气机,白色的透骨图气机,红色的阴血录气机交织杂糅一起后,还真就能混为一谈,不知是合而为一还是原始反终,总归是变成未入品武人将将蕴养出气机的状态。

无形无色,防不胜防。

刘传玉没有动手,而是转头对着李嗣冲说道:“你去端几盆水来,给他擦擦身子,把金汁擦干净。”

李嗣冲闻言愣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我?”

刘传玉认真点头。

李嗣冲皱眉道:“那东西多埋汰啊,直接抖两抖,再用气机冲几遍就好了吧?”

刘传玉说道:“他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抖两抖了,还是得用热水擦干净些的,要不然我怕把脏东西缝到皮肉里去。”

金汁当然是个厉害东西,守城多用,污秽肮脏,遇及伤口则腐烂难治,药石无用。

李嗣冲知道其中的厉害,只能低骂一声,老子就不该来的。

然后走出门去,只开一条小缝,不叫外头候着的人看到何肆的惨状。

骂骂咧咧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很快李嗣冲折返,拎了两提桶何三水准备好的热水。

何肆倒不是真想李嗣冲出手,奈何自己无能为力啊,可心念一动,忽然胸膛之中那颗有形有质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何肆瞬间明白那是红丸作祟。

只见几条血手从何肆身上显化,纤弱如女子手臂,纷纷探入提桶之中,取出带着热气的湿棉巾,替何肆擦拭起身子来。

动作极其轻柔,带着几分讨好。

李嗣冲啧啧称奇,却也皱眉,这霸道真解还能这样玩?

到现在他还觉得见怪不怪的话,那就有些真愚钝了。

直到两桶热水都用完了,血手自然消失无形,何肆也算干干净净,重新做人了。

刘传玉没有说话,不叫何肆做好准备。

瞬间,无数无色丝线贯穿何肆身上每一块脱骨赘肉。

由内而外,不过眨眼之间就帮他拼凑恢复出了人形。

这次何肆终于是没能忍住惨叫。

有那么一个瞬,何肆感觉到是自己这条松鼠鳜鱼,下油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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