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外的大雨飘飘摇摇,夹杂在雨声中划破天际的是一声几乎没有遮盖的尖啸声。
林深下意识地转头循声看去,看到的只有一片沉寂于黑夜中的树林,以及立在铁门左右两边,两根又高又粗的石柱。
石柱靠底部的位置装着一些供人攀爬用的木桩,看起来是可以越过铁门所在的高度,到达里面下陷的那个空间里去。
而再往上看,看到的是一圈圈缠绕在石柱上方的红色绸带一样的东西。
尽管有蓑衣的遮挡,但越变越大的雨势还是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林深抬起手挡住眼前砸下来的雨点,观察了一下身后石头小路是否有人过来之后,才缓步靠近其中一根石柱。
斧头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记,他和田松杰走到石柱跟前,几乎是同时伸出手去摸了摸眼前这绸带一样的布条。
它们被雨水浸湿,不过很明显连接地面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固定住了一样,虽在风雨中不断摇晃却没有任何松散的趋势。
这些红色的长布条以石柱的上端为出发点,然后以放射状向外延伸出去,最后固定在泥土里。
像是一道拥有象征意义的屏障一般,将铁门外的空间与里面的树林隔绝开了。
“深哥,该不会就是这个东西既生成了白雾,又为这里挡住了雾气吧?”
田松杰的声音穿过雨幕,落到林深的耳朵里。
“不太确定,不过看眼前这个样子,只能推测可能性比较大了。”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就见田松杰紧抓着一根布条,用力地朝外拉了拉。
结果只能看到潮湿的泥土随着布条的拉扯,稍微有些许松动,但完全没有能够连根拔起的迹象。
田松杰下意识地朝林深的方向看了过来,“好怪,他们用什么东西能把这玩意儿固定得那么稳的?表面也看不出有什么工具的痕迹,除非是挖得很深……但如果只是几根布条的话,没必要那么费时费力……”
田松杰没有把话说完就噤声了,他和林深彼此对视,似乎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深立刻将斧头丢到一边,快速回到那两个人的身边,从对方手里夺过来铁锹,然后对着田松杰拉的那根红布条下方就是狠狠地一铲子。
铛。
铲子的尖端没有往下深入多少,林深通过手柄的震动感受到了它与什么东西撞击产生的反馈。
于是他一鼓作气,又在同一个位置连续铲了三四铲,巨大的雨势立刻把小坑淹成了一个小泥塘。
田松杰见状双手紧握布条,又是用力一扯,就感觉固定在地下的什么东西随着这种拉扯慢慢往上挪了一些。
于是他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冲林深点了点头。
收到信号,林深又沿着小泥塘的周围快速挖了一圈。
只听得“啵”的一声,一个表面看起来有弧度的东西随着布条的拉扯,一下子被从土里面给拔了出来,接着在潮湿泥泞的地面上滚了两下,最终停了下来。
田松杰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不大的罐子,链接着它的布条被分成了无数缕,像是蛛网一样将其团团包住,又用已经变了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金属丝缠绕固定,以至于它被拔出来又落到地上的时候没有被摔出裂痕。
然而还没等他们俩仔细研究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极为清晰的哭声穿透了层层树林,从深处清晰落入了他们耳中。
那是孩子的哭声,却又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的哭声,更像是无数的孩子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音调混杂在一起同时发出的响动。
这声音是极其震撼的,仿佛有地动山摇的趋势,而雨势也在这个时候,如同瀑布一般猛然落下来,砸在手上感觉生疼。
林深身上的蓑衣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脚下感觉到一下一下的震动。
他目光一凛,快速拿起丢在地上的斧头,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雨水又把它吐了出来。
接着双眼紧盯那个布条缠绕的罐子,猛地劈了下去。
只能说不愧是为杀人用而准备的利器,锋利的斧刃轻松地破开了缠绕的布条,一下切断了固定用的金属丝,罐子破裂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雨声中。
但林深还是捕捉到了。
而他捕捉到的,不仅仅只是这细微的声音,还有随着罐身破裂,从里面流淌出来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液体,以及一个几乎跟罐子一个形状的一团固体。
“深哥!”
田松杰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个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他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其他红色布条的目光变得异样了起来。
林深只是沉默着,将斧头往地上一杵,无声地看着并不算多的液体流入潮湿的泥土中,只剩下那团东西与管子碎片以及散落开的细布条在一起。
那是一个孩子。
那应该称之为一个孩子吗?
林深的脑袋其实是有些短路的,他的人生之中其实没有怎么真正接触过小孩,一方面是自己本身就对孩子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和喜爱,另一方面是仅存的与家庭有关的记忆里也几乎没有过太多小孩的踪影。
他不断回想着这个罐子被田松杰拽出来时看到的大小,然后与这个蜷缩成一团,已经是罐子的形状而不会舒展开的东西——是孩子吗?
他能清晰认出一个应该是属于人类的后脑勺,一个被压得变了形的颅骨,还有小得夸张的手臂以及手指。
林深无意识地快速眨眼。
那东西的颜色是青灰的,一看不仅不是活物,甚至不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存放在罐子里究竟过去多久了。
他曾经掰过怪物的下颌骨,摸过人类掉下来的腐烂头颅,也做过很多其他人根本不敢上手的事情。
可就这一次,林深感觉自己走不上前去,没有办法伸手去扒开那个小小的东西,用一种平常的心情去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个孩子。
心脏剧烈地跳动帮他摒除掉了周围一切的嘈杂,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太小了,那实在是太小了。
刚出生的孩子有那么小吗?
林深实在是不清楚,但那层已经变了色的皮肤下面可以清晰看到的深色血管脉络,却是无比真实地向他展现着孩子的幼小。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田松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半天也只挤出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