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话间,李队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陈功,眼神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是同样的地点,还是同样的审讯室,还是同样的两个人。
只是,这一次,现场的气氛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陈功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倒不是不想搭理对方,而是不敢看向对面的李队。
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难见的愧疚。
“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了解了,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
李队见陈功始终保持着沉默,于是继续说道:“你明明可以选择向警方求助,为什么要选择自己解决?是因为对警方有敌意?还是单纯的不相信我们?”
陈功闻言,皱了皱眉头。
这事在他看来,他其实是没有做错的。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向警察求助,虽然斌哥等人肯定会被抓住,但是“陈志”大概率会已经变成了残废。
这样的结果,对于陈功来说,是难以让他接受的。
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他自己变成杀人犯。
“我杀了人,我承认。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要承担后果。”在思考了良久之后,陈功突然叹了口气,整个人也变得有些颓然起来,“可是,接下来,小志会怎么样?”
“你现在要担心的不应该是他,而是你自己。”
“我知道。”
两人的对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多余,但实际上都是提及的同一件事情。
之前陈功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主要原因在于他犯的事并不算严重。
而且李队不仅自掏腰包替陈功解决了赔偿的问题,还相当于间接用自己的身份替陈功作了保。
可是,陈功这一次犯的事是杀人的大罪。
李队不可能能为他摆平,也不会为他去摆平。
事实上,李队现在的内心是有些后悔的。
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多管闲事”,斌哥肯定就不会死。
虽然斌哥确实是一个坏人,是一个该死的人。
可是站在警察的角度来说,他们是不希望杀人的事件发生的。
更重要的是,李队认为,由于他的从中干预,陈功从一个盗窃犯,变成了一个杀人犯,已经完完全全走上了歧路。
这和他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可是,当李队听到陈功的回答,发现他直到现在还在担忧着自己的弟弟“陈志”时。
李队又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陈功虽然已经走上了歧途,但还是属于能够拉得回来的。
“你放心吧,你弟弟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
听到李队这样说,陈功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怎么?你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吗?”
李队突然感觉有些好奇,陈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在犯了这么大的事情的情况下,凭什么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无所谓了,只要小志能够好好生活就行。”
“哦?是吗?”
听到陈功这样说,李队明白了。
陈功其实根本就不是过于的冷静,而是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
陈功现在的状态,准确点来说,是已经摆烂了,无所谓了,彻底躺平了。
这样的情况,比起失魂落魄来说,其实要更加的严重。
“你不要想太多,虽然你肯定会要坐牢,但事情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李队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你现在的年龄才13岁,虽然你没有户籍,但是我们可以给你做骨龄测试。
只要最后能够确定你的年龄未满16岁,再加上那个斌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综合考虑之下,你应该不需要在少管所里待很长的时间。”
所谓的少管所,其实就是专门关押未成年罪犯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如果犯罪者年龄未满14周岁,在进行了犯罪之后,大多数情况下是不需要坐牢的,只需要送回家里由监护人严加管教即可。
也就是说,少管所一般关押的都是14岁到16岁时犯罪的未成年罪犯。
但是,如果犯罪者的年龄在12岁到14岁之间,且犯罪情节特别严重的,也有可能被送进少管所进行教育改造。
陈功现在的情况就是属于这种。
如果陈功当初在第一次动手之后就选择停手,那他可能最多会被判一个防卫过当,甚至是正当防卫。
可他在斌哥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之后,继续选择了对斌哥动刀子,手段还非常残忍。
而且,这还是在警察以及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这样的行为,就是属于性质很恶劣的故意杀人罪,是没办法因为年龄太小而逃避罪责的。
更何况,陈功也没有家庭,没有监护人。
“少管所吗?...我知道了...也许,那种地方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吧...”
陈功在听完了李队的解释之后,突然笑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庆幸自己不用待太久,还是在笑他自己的命运。
“陈功。”
就在这时,李队突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地走到了陈功的面前,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少管所不同于成年人所待的监狱,在那里,不算是坐牢。”
“什么?”
陈功突然感觉有些惊讶,不明白李队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李队看着陈功,突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你是很生气的。可是现在,我不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的眼里,依旧是一个好孩子。”
“哦,是吗?”
陈功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他努力地将自己的头偏了过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流下的眼泪,“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之前就说了,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要承担后果,这是我该得的。”
“不,我想告诉你的,不止是这些。”
说话间,李队笑着拍了拍陈功的肩膀。
在他的眼神深处,穿越了两人的身份,穿越了时光,隐约中,似乎出现了另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的年纪还太小了,不应该背负这么多东西。等你从少管所出来以后,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
直到此刻,陈功的情绪终于再也坚持不住。
他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