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汉王朱高煦去了清宁宫。
他走进暖阁，一眼便看到高希也在。
太子朱高炽正和内阁首辅杨士奇，还有杨荣、杨溥、胡广、金幼孜等几个内阁重臣在议事。
“二弟来了，正要去找你。瓦剌部消停了几个月，如今又开始袭扰边境，你看看。”
朱高炽将一份边关奏报递给了他。
“看来互市革新和加强边关反击的两手策略，尚不足以满足马哈木的胃口。”朱高炽在屋里踱着步，思索着对策，倒有些永乐皇帝的思考问题时的影子。
朱高炽已经跟着高希健身一年之久，如今的他早就不是什么胖子了，反而身板挺拔、神清气足。
朱高炽越来越有太子的威仪，杨士奇等大臣起初还认为太子去跑步是胡闹、有失体统和太子尊严，但现在看来太子的坚持是正确的。
朱高煦看着太子的变化，却有了更为深重的危机感和焦虑感。
“太子殿下，从奏报来看，现在的策略还是有效的，与往年相比，瓦剌袭扰的次数少了一半，但比起在偏头关刚开始实施新政时增加了一些。”
“臣的看法是，软的一手，互市革新没有问题，但硬的一手还不够硬，一味地依靠地雷阵、弓箭手保守防卫，震慑力肯定不够。”
“软的一手更软，硬的一手更硬，所谓‘又拉又打’或者‘胡萝卜加大棒’才能让马哈木暂时老实。”
“但马哈木想要的东西，绝不是只有大明的茶叶、铁器和丝绸，还可能有大明的国土…”
高希正说着，却被朱高煦打断：“大明的国土？这些鞑子被赶回沙漠四十多年了，还想回中土，做梦吧！”
“只要马哈木敢做这个梦，他就会伺机而动。现在这些边关上的袭扰，只是疥癣之疾，伺机大举内侵占我国土，才是心腹大患。”高希说道。
“你倒是想明白了，那前次为何主张放了马哈木？杀了他，不是一了百了？”朱高煦这话，看起来是在质问高希，实际上却是剑指太子，因为当初太子也是力主放了马哈木。
“汉王殿下，北元残余想要复国中原的野心从来没有磨灭过，只是他们现在实力不济罢了。杀了一个马哈木，还会有下一个马哈木。就算瓦剌部被灭了，鞑靼部呢，兀良哈部呢？杀一个人好办，灭了他们的吞并中原的野心才是最难的。”
“高希，上回我们放了马哈木，但照你现在的分析，该当如何才好？”杨士奇问道。
“阁老，卑职的想法是，短期内，要提升武力震慑的威力，单靠被动防御不是根本办法。”
“长期来看，卑职以为没有一场打残、打痛马哈木的大仗，马哈木是醒不过来的。”
“哈哈，说来说去，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就是和瓦剌打一仗嘛！你们这些文臣，只知道耍嘴皮子，上阵打仗还不是我等武将出马，死的还是军士。空谈误国，高希，说得就是你这样的臣子。”汉王当众嘲笑高希。
但杨士奇等大臣，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
他们可都是文臣，这不是等于将文臣们一棍子拍在了沙滩上。如此打击一片，除了过一把嘴瘾，对汉王又有什么实质好处呢？
汉王朱高煦的情商亟待充值！
“汉王殿下，若朝廷北征瓦剌，小臣不才，愿随军效力。”高希豪气干云。
“啊，四…高希，胡说什么，你一个文臣，能打什么仗！”朱高炽一急，差点叫出“四弟”来。
“好，本王记下了你这句话，到时候不要后悔！”朱高煦倒是没想到高希敢如此说。
“太子殿下，依臣看，上回陛下定下的备战之策，要敦促户部加快进度了，现在军需物资还远远不够。”说话的是杨溥。
在明初“三杨”中，杨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大在臣，为人极为低调，但办事却极为妥帖、周全。
“我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才四十余载，大明国百姓仍旧需要休养。兵事一动，难免又生灵涂炭，难道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吗？”太子朱高炽忧虑地问道。
“臣以为此事无解。上回马哈木送上门来被擒，陛下还是放了他，这足以表示我大明与互剌修好的诚意。怎奈这些鞑子，化外之人、蛮夷之族，如之奈何？微臣的看法倒是与汉王相同，打他们一顿，马哈木就老实了。”说话的是杨荣。
“太子殿下，臣认为，与马哈木打一仗无可避免，但要看是大打还是小打。能小打最好小打，实在不行才大打。不过，我们要按照‘大打’来做准备。”高希说道。
“什么大打、小打的，绕口令吗？你就说怎么个做法。”汉王不耐烦地对高希说道。
“臣知道神机营擅使火器，不妨派遣一支神机营的队伍去边关，用火器压制瓦剌的骑军。”
“哈哈哈，真是纸上谈兵啊！神机营若能压制骑军，我大明怎么还会如此受到瓦剌、鞑靼的一再侵扰？”汉王看高希的眼神里，全是不屑和轻视。
“我大明神机营的火器，只要略加改造，便能天下无敌。派一支去边关，战胜难说，但压制住边关被袭扰的事态，则并不难。”
“好，本王就建议太子殿下向父皇请旨，调你去神机营。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个状元，是只会读书，还是真的有两把刷子？”汉王得意得不得了。
高希若去了神机营，办不成这件事，便能参他。
除掉高希，便是折了太子的一支羽翼。
太子朱高炽当然觉得这个提议不妙，立即便想转移话题。
“高希，你说的大打、小打，并不能回答本宫的疑问。本宫要的是少死人，不死人。”
“也有。殿下及诸位大人有没有注意边报中提到，入我大明边关市镇做工和居住的瓦剌族人日益增多。前来袭扰的瓦剌骑军，多数并不是靠近我大明边境的部族，而且边境部族还数次阻拦想要袭扰边关的骑军，有些甚至提前将袭扰消息暗中告知我守军？”
“可见，互市革新符合瓦剌部族的利益，尤其是靠近边关的部族有地理有优势，获益更多，因此更加拥护互市革新。”
“不如，互市政策再次革新，比如对瓦剌非边境部族进一步降低关税。还有，对那些想成为大明子民的瓦剌人，可以实行移民政策。”
“移民？”太子没听懂，众大臣也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