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心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仿佛刚刚求着她帮忙的另有其人。
这话叫苍澜不乐意了，这人什么毛病，说故事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死活不肯告诉她，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不行，你的闲事我管定了，你要是不说完，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长心面上露出点无奈：“既然施主一定要淌这趟浑水，那我也不好在劝阻。”他四下打量了周围：
“我一边送你出去一边同你说吧。”
苍澜便跟在他身后，听他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你可知晓长生教的来历？”
“我路上听人说过一些，不过不晓得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的。”苍澜将自己在路上借宿时听来的故事，简单的说给长心听。
“不错，你说的那些也是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关于我们佛教和长生教的恩怨了。”长心顿了顿。
继续道：“自从长生教兴盛起来了以后，我们佛教便慢慢衰败下来，毕竟长生教里面有个真的神在大殿里坐着，她能切实的听到信徒的疾苦，为他们解决麻烦。
不像我们大殿里的泥头堆砌的石像，看着高大庄严，却也不是有求必应的，这样来寺庙求神拜佛的人越来越少了，寺里没有了香火供奉，到最后连生计都没办法维持，以至于很多弟子都还了俗，入了长生教。”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长生教？”苍澜问道。
长心摇了摇头：“不是。”他突然抬头望向了天空，繁星璀璨：“你知道附近有个地方看星星很好看，就在城外往南的五十里的地方，那里有座大开元寺，我就在那里长大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怀念。
“我的父母把我丢在了寺庙门口，是我的师父福空将我用米汤一勺一勺的喂大的。
那时候，整个冀州的其他教派除了长生教都纷纷凋零，开元寺也没能幸免，偌大的寺庙就只剩下师傅一个人。
再后来便又多了一个我。”
“既然那时候佛教都已经凋零了，那为什么你的父母还要把你丢在寺庙前。”苍澜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也许当时他们是不知道寺里还有我师父在，可能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死。”
长心脸上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又或者是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伪装的太好，叫苍澜看不出来。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和他们本就没什么感情，自然谈不上爱恨，相反地，我还很感谢他们，让我遇到一个那么好的师父。”
长心直接点破了苍澜的那点心思，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苍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读书认字，修习佛法都是师父手把手的教的，不过开元寺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没有人来上香，但我们每日都要将大殿里上上下下的打扫一遍。
平日里也只能靠吃些稀饭野菜咸菜度日，有时候师父也会带我去附近的村落城里化缘，好在大家虽然不信佛了，但心还是好的。
晚上我若睡不着，师父就领我爬上圆照塔，那塔是我见过最高的塔，没有哪个地方比站在那里看星星还要清楚的了。”
长心眼中透出丝丝柔和，想来他嘴上说日子请苦，但内心深处对那样的日子甚是向往。
“可惜大开元寺已经没了。”
他声音带着暗哑，挤出这句话来，眼睫垂落，投下一片暗影。
忽然话音一转，他继续道：
“等我六岁那年，师父又一次领我进城化缘，恰逢赶上长生教的盛会。
我从前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见过教里的‘神仙’，当时我以为长生教里供的也是神仙。
所以既好奇，又欢喜，趁师父一个不注意挤进了人群前头，看着长长的那穿着白衣队伍，跳着奇怪的舞，念着我从没听过的的咒语，漫天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只觉得壮丽极了。
正看的痴迷，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跟头摔倒在了队伍里，正好就摔在圣女苏苏的轿子前面。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倒是很好说话，只挥了挥手，叫人把我带下去。
那时候年幼的我只觉得她和仙女一样，又漂亮又善良，哪里想得到那张皮囊下包裹着是怎样凶残的魔鬼。
师父找到我后，责骂了我一顿，告诫我，下次没有他的允许，可不能乱跑了。
不过虽然我挨了骂，但我仍然特别开心，因为长生教的盛会，我们倒是化到不少东西，足够我和师父吃上半个月的。”
“小孩子总是对新鲜的事物好奇，盛会以后我向师父问了不少关于长生教的故事，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崇拜。
然后师父发现了我的心思，问我道：‘慧静可是也想入长生教了？’我没有回答，反问师傅道：‘那师父可会同我一起去。’
我太小了，没分辨出师父眼里的落寞和寂寥，他道：‘师父不去，师傅哪都不去，师傅就留在寺里，守着这里。
不过，慧静若是愿意的话，师父也不会阻拦你，只要能为众生造福祉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师父已经入了佛门，哪里都不想再去了。’
庆幸的是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不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师傅，所以立马扑倒师父怀里摇头拒绝了：
‘师父不去，慧静也不去，师父在哪里，慧静就在哪里。’
现在想来师傅那时候虽然笑了，但我的话到底让他伤心了吧。”
长心的话语里突然变得冷冽几分：“我原以为我会和师父就这样一直相依为命下去，日复一日的洒扫，读经，修习。
在我十二岁那年，这附近突然丢失了大量的女子，师父有些放心不下，便也寻着一些踪迹追查下去，但谁也没想到，查到最后，所有的证据统统都指向了长生教！”
“你是说顺德府从前也发生过大量女子失踪的案子？”苍澜不禁变得敏锐起来，她刚从灵水镇出来，也是因为女子丢失的事件。
心里飞快的琢磨着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关联，可是因为中间的间隔着的这么长的时间，一时由难以做错判断。
“不知你十二岁的时候，距离现在有多长时间。”
“我今年二十四岁，正好是十二年前。”